林青薇垂下了被捆绑着的双手,双手伸直了暗暗扭了一番,还有松动的空间,便放下了心来。
从这里出去到荆州的城楼,有一段距离。这个时候要是还不想办法逃跑,那她才是脑袋被门缝给夹傻了。
那小将和士兵们当然不可能只让黎澈单独带着林青薇前去,他们跟在两人身后,防止林青薇逃跑的同时,也防止中途出什么事故。要是还没抵达城门,就出了什么差错,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黎澈轻轻推搡着林青薇,林青薇若无其事地往前走着。黎澈看着她平静淡然的侧脸,内心里十分纠结。
她要是不到荆州来,在川中也就什么事都不会有。可她偏偏来了,等上了那城楼,成为众矢之的,她又还有几分活着的可能?
黎澈道:“萧晏一定会拼死救下你吧,你不是一直都很相信,他宁可不要性命也要保护你么。那么这次,他会不会弃大夏疆土于不顾,死也要保护你呢?”
林青薇笑了一笑,背在背后恰恰被黎澈身形挡住的双手正暗自扭动解开绳子,面上不露痕迹道:“孰轻孰重他分得清楚,我同样也分得清楚。大不了不等他救,我便从城楼跳下去就是。不过就是一死,一瞬间的事,痛也痛不到哪里去,你觉得呢?”
黎澈呼吸一窒,道:“我大概明白,为什么塔将军不想拿你当人质,为什么他希望你做个自私自利的小女人了。”
可惜林青薇看起来娇小,可她内心里、她骨子里根本就不是一个小女子。她胸中气概、她无畏的勇气,胜过世间任何一个男儿。拿她当人质,大不了到最后,极有可能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林青薇解开了双手,却不急于出手,又淡淡道:“我听说,你给云南做了连弩?”
黎澈道:“那并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诸葛连弩杀伤力并不大,只是我在那基础上改良了一下,可以连续不停地发射,一次可以发射二十支箭。那只是守城士兵才用的,如果人手一把,耗资巨大不说,近身攻击还不实用。”
林青薇听得眯了眯眼:“原来如此。”
身后的小将却是急道:“何须跟她说这些!”
黎澈转过头对小将冷冰冰道:“我做的东西,我想跟谁说就跟谁说,你管得着吗?”
小将哼了哼,道:“算了,反正她也是将死之人!”
黎澈胸中蹭地团起了一团火气——什么将死之人,她不是。
林青薇对这荆州的地形还算熟悉,前方穿过了那片烟花之地,便有一条护城河。只是在经过的时候,只见金陵楼和旁边的花楼都乱成了一锅粥。大夏那些被俘虏来被欺辱的女子不顾一切地逃出来,正往四面八方逃窜。
她们一边尖叫着,一边奋力地奔跑着。
后面有专门看管的士兵追出,但凡跑得慢了些的,都被他们举刀一刀刺死,嘴里骂骂咧咧地骂着一些“贱人”、“不知死活”之类的话语。
林青薇停了下来,就站在那街角,她现在自顾不暇,自知救不了她们,只有冷眼旁观着。她也要让黎澈清清楚楚地看着。
林青薇不用抬头去看,约摸就能够猜想到此刻黎澈究竟是何种表情。想当初,在桃源村的时候,为了遵守老村长的遗嘱,他拼了命也要把那帮愚昧无知的村民救出火海,那么现在亲眼看见那些毫无缚鸡之力的大夏女子遭到屠杀,他心里会怎么想呢?
林青薇道:“你看,这就是云南对大夏百姓的做派。”
黎澈自然是纠结挣扎,他道:“在这个时代,但凡两军开战,必有百姓受苦。倘若是大夏攻入云南的疆土,想必结果也是一样。”他以为他只要不看到这些,就可以当做这些阴暗面不存在。可是就算他没有亲眼所见,这些残酷的事实也依然是存在的。所以他试图用这个理由来说服自己。
就算是没有他,这些俘虏也一样会是这样的下场。
身后的云南小将冷哼道:“当年大夏攻入我云南时,又烧杀了多少我云南百姓!既然是两军俘虏,只要不听话,那就死有余辜!快走吧,不要再耽搁了!”
正当要走时,却见金陵楼以及附近那几座花楼里冒起了滚滚浓烟。那些士兵们见状不对,就顾不上去伤害那些大夏女子了,连忙折返回去一看究竟。
这头黎澈他们一队的云南士兵负责把林青薇押去城楼,自然也管不上这档子事儿。那小将便催促着林青薇继续往前走。
终于快要到了护城河边,街道两边都是被烧毁的房子,空气里也散发着一股浓浓的焦糊的味道。那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似乎已渐渐远去,林青薇眯着眼看着那条护城河正寂静而苍凉地横在那里,可就在这时,从花楼的方向传来阵阵骚乱,林青薇回头去一看,看见一队官兵正拿着武器追着两个人。
林青薇想,那估计就是方才往花楼里纵火行凶的人。那么多大夏女子也不是说逃就能逃的,想必是那两人的功劳。
林青薇先不说他俩这一举动能否彻底解救那些大夏女子,但见两人越跑越近,那熟悉的脸孔渐渐在林青薇眼前变得清晰起来的时候,林青薇的神经就提了提。
杜四和赵六!
他们竟也混进了城。
杜四和赵六一抬头也发现了林青薇,顿时神情那叫一个激动,更加卖力地朝林青薇跑来。
小将带领的这对官兵一见状纷纷拔刀,想要把杜四和赵六堵死并斩杀于刀下。
正在这时,林青薇突然挽起手中绳子,见那小将走在最前头,当即两步过去以绳子套在那小将的脖子上,手法快得令黎澈也猝不及防,林青薇手上用力一勒,那小将便被林青薇勒断了气。
这变故来得太快,士兵们一个个都吓傻了。
林青薇抬头看向黎澈,黎澈也有些呆傻,她当即又伸手抓住黎澈的肩膀,顾不上自己的肩伤再次裂开,眼神十分冷冽决绝,把黎澈拉到身边来。
等黎澈回过神的时候,冰凉的薄刃已经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黎澈侧目看着林青薇,“小薇……你一定要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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