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王若勋的提议,是想引来另一话题。
他告诉厉元朗,省委秘书长战世学曾经向他透露,关于赵兴的调整,早在几个月前,郭启安就有打算。
想直接绕过省委办公厅,将赵兴放在省委副秘书长的位置上。
从面上看,省委办公厅副主任和省委副秘书长同为副厅级,但区别还是挺大的。
单从职位名称上,二者就有很大不同。
省委办公厅副主任,是在办公厅领导下。
而省委副秘书长,则直接对省委负责。
赵兴若是出任副秘书长,仍旧可以担任郭启安的秘书。
但形式上,却距离权力更近一步。
一般情况下,省委办公厅会设立七至九名副秘书长。
排名第一的副秘书长,明确为正厅级。
其余副秘书长,若是兼任正厅级部门领导,那么级别也是正厅。
外放出去,至少是市长,大多都为市委书记。
办公厅副主任,派到基层,仍为副厅级别岗位,顶多进入常委会。
另外,办公厅副主任,是协助主任分管办公厅某一项或者某几项工作。
副秘书长不一样,协助秘书长分管特定领域,为省领导提供支持和保障。
通俗一点,距离省领导更近,接触内容更加丰富,相应的,权力也就更大一些。
以赵兴三十几岁的年纪,在副秘书长岗位锻炼个两到三年,外放出去,极大可能出任常务副市长,甚至再提升半格,直接担任市长。
前途可谓无限光明。
只是,郭启安怎好直截了当把自己秘书,从处长,越过副主任,直接升任副秘书长。
由此,战世学故意向王若勋透露这条讯息,就是想了解厉元朗对这件事的态度。
我提赵兴,你厉元朗大可以提拔陈先。
两个人的秘书看似一样,实际上又不一样,外人还是能够看出,郭启安和厉元朗谁是大小王。
要么说,身处官场,绝对是一个烧脑性极强的工作。
某一件事,看着没什么特别,可稍加琢磨,就能琢磨出很多门道。
反应慢的话,不能深刻理解别人意图,落后半拍,很可能错失良机,使自己处于被动地位。
厉元朗思忖再三,缓缓说道:“陈先的事情,若勋你看着办,主要是郭书记态度,我们再做决定。”
“郭书记刚刚找我,谈起全省干部调整事情。每逢这种时刻,就会冒出这样那样的问题,尤其涉及腐败。”
“我和来意书记沟通过,涉及魏家父子的干部调查工作,进展还算顺利。经魏云亮之手提拔的一些干部,正在逐一落实。”
“大体上有二十人之多。郭书记的意思,这些人要根据各自情况,分门别类采取处理措施。”
“省委在这件事情上,态度明确。凡是触碰法律,经审查核实后,一律移交司法机关处理。”
“情节轻微的,该撤职的撤职,该处分的处分。要把这股不正之风,彻底肃清。”
“当然,我们干部总体上还是好的,那些只是个别现象。但既然出现,我们就不能捂着盖着,要勇于揭露,敢于直面社会民众,要让他们看到我们挖疮除脓的决心和意志。”
厉元朗的肺腑之言,王若勋深感敬佩。
他曾多次向厉元朗建议,提拔陈先,每次都被厉元朗以各种理由搁置。
不是陈先不好,而是厉元朗对陈先的要求高,更是对陈先负责。
按说,陈先跟随他三年,还是他从体总带过来的秘书。
肯定对陈先无比信任。
偏偏厉元朗的否定,弄得王若勋把不通厉元朗的脉了。
不清楚这位厉省长怎么想的。
难道是他不近人情?还是另有考虑?
直到陈先去芦邸县搜寻魏云亮罪证,还差点把女朋友的性命搭上。
加之战世学透露出来的风声,王若勋权衡左右,才决定将提拔陈先的建议,再次提到议程,征得厉元朗点头。
厉元朗给出模棱两可的答案。不过,王若勋还是能够感觉出来,厉元朗态度有所松动。
人事调整的话题,还处在初级准备阶段。
但是很快传出来。
说是调整力度很大,倒是有些地方应该不动,不在范围内。
比如奂宁市。
而有的地方有的人,则动起心思。
就像行政学院的常务副院长赖小兵。
他在这个位置上干了有三年,这次再不动一动,今后恐怕就没机会了。
还有一人,就是驻京办主任田泽。
田泽除了担任洛迁省驻京办主任之外,还兼任省政府副秘书长,高配正厅级。
因为这次人事调整,涉及到省政府的也有不少职位。
田泽看到机会,专门找到王若勋,提出向他汇报工作。
王若勋接到田泽电话的同时,正和赖小兵在一起。
他们俩关系之所以不错,是曾经在一个班子里共事过。
由于二人性格相近,又都喜欢喝上二两,所以很投脾气。
不过这一次,端起酒杯时,赖小兵唉声叹气,情绪不高。
“柏志涛救是救过来了,可他落下后遗症,这辈子恐怕难以胜任工作,只能病休了。”
王若勋点燃一支烟,喷云吐雾间,慢悠悠说:“老哥,我都跟你说过几遍了,厉省长不会怪罪到你的头上,柏志涛被人投毒和你无关。”
赖小兵无奈叹息,“事儿倒是这么个事儿,可我在厉省长印象里,也变得不好不坏。若勋,你我相识这么久,这里没外人,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我今年五十三了,再不往上走一走,将来就不会有出头之日了。”
王若勋深知赖小兵这番话的含义,开导说:“你老哥的心思我懂,你想要外放,别人也想。”
“是啊。”赖小兵惆怅说:“我知道,争取这样千载难逢机会的大有人在。刚才你接田泽电话,我就听得出来,他也想搭这趟顺风车。”
“田泽在厉省长在京城期间,给厉省长留下不错印象。他想通过你接近厉省长,心思再明显不过了。”
王若勋轻轻弹了弹烟灰,笑眯眯说:“田泽要走厉省长这条线,可他也只有一条。老哥你不同,你是郑部长的得力部下,行政学院这方面,你和郑部长接触又多。”
“别忘了,郑部长可是五人小组成员,又是组织部长。这次人事调整方案,由他负责,人选都是他挨个过筛子,话语权很重。”
“再有,郭书记那边,你就没试一试?”
赖小兵苦笑道:“郭书记我说不上话,郑部长我倒是接触得多。不瞒老弟你,平时百好千好,关键时刻,人家认可你还好,要是不认可,就会搬出条条框框,大讲原则。”
“同意的条件千千万万,否定有一条就足够了,让你无话可说,无法辩驳。”
“老弟,厉省长这个人我了解一些。他刚正不阿,为人正派,喜欢和欣赏同类型的人。你老弟服务他这么久了,这回人事调整,就没动心思?”
王若勋沉默了。
说实话,他不是没这个心思,是现实不允许。
他作为省政府党组成员,又是厉元朗的大管家。
下去担任某一地级市的书记,王若勋若是努力争取,成功率还是蛮高的。
但他认为,厉元朗需要他。
而且他也不愿意离开省政府,离开厉元朗。
与厉元朗相处融洽,合作愉快。
待在厉元朗身边,能够极大提升他的人生观和价值观。
有些东西,不能用金钱和地位衡量。
学会了,是人生宝贵财富,最大收获。
因而,当赖小兵提到这个话题,王若勋一笑置之。
就在二人相谈甚欢之时,厉元朗正在和陈先一起用晚饭。
陈先在医院盯着柏志涛,一直到柏志涛抢救过来,转危为安,他才回来,向厉元朗报告。
由于抢救及时,柏志涛总算保住性命。
但伤及大脑,使得他神经系统遭受重创,口齿不清,嘴角经常流口水。
陈先无比伤感,摇头叹息道:“真是可惜,好端端一个人,就这么废了。”
厉元朗何尝不惋惜。
祁仲模那边还在紧锣密鼓的侦破,进展缓慢。
越是这样,越说明柏志涛这起案件复杂。
一个普通教师,何来招惹杀身之祸,厉元朗内心中,始终存在这个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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