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桑这晚做梦了。
梦到了一个小版的自己。
无忧无虑的顶着笑脸跟在一个人的屁股后面。
在跟了不知道多少个日月后。
那人回眸了。
南桑醒了。
被心口因为他回眸漾起的喜悦激荡的全身都是汗。
一瞬后爬了起来。
想去叫保姆阿姨,让她送自己去找姐姐。
保姆阿姨睡的正香。
南桑换上衣服,留了张纸条,照忠叔交代的保护自己,围上头纱在午夜出门了。
瞧见路边有个卖午夜小吃的。
眼睛亮了。
南桑不太喜欢这地的饭。
感觉黏黏的,很奇怪。
但是因为不想喜欢她的人担心,一直在强撑着吃。
这个是烙饼。
保姆阿姨像是看出她不喜欢吃这地的饭,给她买过。
说东方国家里全都是南桑这样黑头发黑眼睛的人。
他们的主食是米饭和馒头。
面做的。
这个饼也是面做的。
南桑很喜欢吃。
她感觉和自己一样是黑头发黑眼睛的杨浅和忠叔也会喜欢吃。
南桑摸身上的钱。
只够买两份,她没吃,把两份揣到怀里,漾着笑朝赌场跑。
到门口想进去,顿足一瞬,停下了。
忠叔在她第一次和保姆阿姨来这送东西的时候说了,不让她进这个地界,说乱,不安全。
南桑没进。
小心的去门旁边封死的甬道等。
在醉醺醺的男人来甬道撒尿的时候屏住呼吸,把存在感弱到极致,保护自己。
她一直在等,却忘了杨浅白天在这,晚上这个点不一定会在这。
一直等到天光大亮都没等到人。
郁闷的想回家。
被半小时前突然多出的守卫拽住。
南桑脸上的头纱被扯掉了。
南桑唰的下抽回手,谨记忠叔交代的,遇到危险如果不能第一时间联系上他,就跑。
南桑在前面跑。
后面的人追。
且追的人越来越多。
嘴里一直叽里呱啦的喊着晦涩,南桑没怎么学会的本地方言。
南桑扭头想进小道,远处突然开近了一辆车。
她认出这是杨浅的车。
不跑了,在原地站定挥手。
车辆直奔她来,越靠越近的时候依旧没停。
南桑没觉出危险,没了面纱遮挡的脸上全是笑,蹦蹦跳的冲车里的杨浅挥手。
兹啦一声,车前身在距离南桑几寸的地界停住。
南桑半点没觉出刚才她差点要被杨浅撞了。
弯腰和车窗里辨不出神色的杨浅对视,笑眯眯的挥手。
杨浅开车门下来,一步步的走近南桑。
在南桑想把怀里一直捂着的烙饼拿出来时。
啪的一巴掌狠狠的甩下。
南桑被这力道十足的巴掌甩的瘫坐在地。
捂着脸愣愣的看面前杀气十足的杨浅。
杨浅俯身盯着她,眼神毒辣,“想跑是吧?”
她蓦地拽起南桑的肩膀朝前。
用力到尖锐的指甲穿透南桑肩膀的衣服,直接扎进了肉里。
她没理南桑因为疼漫出的哭嚎。
把人一路从马路中央拖着朝前走了几十米。
丢给追来的人,“关进赌场,晚上……”
杨浅毫无商量的余地:“接客!”
南桑的皮肤很嫩,稍微一点用力就会留下痕迹。
脸上的痂瞧着吓人到了极点。
但同样的,皮肤底子很好。
就像是全身的手术疤痕,只要注意点不被喂着吃发物,时间长会恢复的很好。
南桑身上的手术痕迹,在岁月溜走后,像是一圈圈缠绕她的粉色藤蔓。
脸上的痂被保姆阿姨精心照顾着。
大半掉落,漏出的本色和别的皮肤一般无二。
南桑差不多算是变回了之前漂亮的样子。
听见杨浅说话追上来的守卫,打量南桑的眼神深邃了。
从堪堪赶到另外一辆车下来的忠叔,瞧着这些混不吝的眼睛,手掌一寸寸的握紧。
而杨浅,在皱眉瞧刚才从南桑身上掉落在地面,脏污的两袋子像是烙饼的东西。
抬脚,直接踢到了一边。
没理追上前想求情的忠叔,开车就走。
杨浅回了别墅。
开了瓶红酒,垂首一个个按出电话号码。
想交代人晚上把之前给南桑挑选好的达官贵人都叫来。
一瞬后,莫名没打出去。
杨浅讨厌现在的南桑,除了因为南桑和她想要让她成为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反倒越来越像景天想让她活成的样子。
还因为忠叔,对她忠心耿耿多年的忠叔,因为南桑屡次吃里扒外。
更因为……南桑会让她有点……羡慕。
准确来说是年少的杨浅会羡慕。
年少的杨浅因为家境贫寒,自尊心很强,孤傲到全身都是尖锐的刺。
她瞧所有人的眼神都是高傲的。
像是她高不可攀,平等的瞧不起任何一个人。
其实不是。
因为没妈,父亲是残疾,且一直嫌弃她是个女孩,对她百般苛待,她很自卑。
相比较于瞧不起别人,骨子里其实很怕被人瞧不起。
这种心理很累人。
所以她会羡慕。
尤其羡慕那种一看就是被爱滋养大的孩子。
那种孩子有一眼就能让人瞧见的特质。
爱笑、活泼、开朗、温和有礼有教养,大方明亮且恬静,不自卑、不怯懦、不怨天尤人、情绪稳定到极致,像是天塌下来都不会怕。
能欣然并且坦然的接受别人对她的好,自然的花别人愿意让她花的钱。
永远都不会像是年少的杨浅。
别人对她好一点,就认为有利可图,亦或者在心里百般算计着怎么偿还,才能让自己瞧着不像是占了他的便宜。
最重要的是……勇敢。
不管外表看着多好欺负,骨子里是勇敢的。
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不会顾虑旁人的眼光,像是一团炽热的光,不停的朝你靠近靠近再靠近,散发着所能散发的全部善意。
和这种人在一起很舒服。
因为你永远都不会担心她会看不起你,更不会担心她会认为你占了她的便宜。
她会大方不吝啬的用所能散发出来的全部光亮,把你漆黑的世界照亮。
让你感觉……没那么孤独。
不只是忠叔见过南桑年幼的样子。
杨浅其实也见过。
就是她羡慕的那个样子。
几乎一模一样。
后来那样的南桑被捏碎成了一团渣滓,再也没人能拼凑回来。
结果兜兜转转,又回来了,还是在杨浅的眼皮子底下。
因为她随口一句,我是你的亲姐姐,是你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眼底只瞧得见她,竭尽全力对她好。
并且让人一眼就能瞧见,这种好是不含算计,也不要任何回报的。
就像是景天曾有点吃醋似的告诉杨浅,年少南桑对景深有多好的样子。
杨浅多年心绪都是平稳的。
因为现在和年少几乎一模一样的南桑突然就泛起了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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