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南桑订婚宴还有十天。
冬日彻底过去,盐城的夏日展露头角。
忠叔在院子里摆了张长条凳子,摆上砚台,竖起毛笔,开始写请柬。
他问南桑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南桑摇头。
忠叔说这是请柬。
在他们家乡,婚嫁要写请柬,接到请柬的亲朋好友要在婚宴当天来参加。
两个阿姨好奇的看着,南桑也好奇的看着。
躺在葡萄藤下躺椅,一颗颗吃着草莓的杨浅吐槽:“西式婚礼,中式请柬,不土不洋。盐城这些老东西哪有能看懂中文的,送的时候还得费嘴解释,啥玩意啊。”
忠叔没理她,喜气洋洋的落笔。
一个个的名字漂亮又端正的落在大红色的请柬上。
杨浅抬眼看天色,皱眉问南桑,“卢少男昨儿怎么没来?”
“说是有事。”南桑说完趁忠叔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拿了张空白的回房间书桌坐下,一会后起来把房门反锁了。
摇晃了瞬手里漂亮贵气的请柬,掀开看了眼。
找出笔写字。
不过刚落下顿住了,喃喃:“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住在哪,去哪找。”
南桑趴在书桌上嘟囔,“就算知道,也不可能让他来,他可是黑头发黑眼睛。”
“……他也不会来。”
因为俩人不熟,还有,他似乎是有点讨厌她的。
南桑房间换床后,她问家里的阿姨,为什么订婚了就要住在一起。
阿姨说盐城这边人口少,看重孩子,有子为上,无子不成话。
订婚同房,怀孕了结婚,如果好几年都怀不上,订婚取消,男子另行婚配。
如果生下来孩子有问题,订婚取消,男子另行婚配。
杨浅和忠叔都嗤之以鼻。
但两个阿姨是本地人。
知道南桑不太好怀孕后,没少偷摸和南桑说卢少男是难得一见的好男人。
喋喋不休的说他温柔有礼貌有教养,工作稳定,性情谦和,在盐城几乎找不到这样的。
父母人更是不错,知道南桑不太好怀孕,而且比卢少男大,也没有说什么。
南桑顺口打听这边婚嫁的习俗。
她们说这边婚嫁,男女方亲友要齐聚,对男女方道喜。
女方人太少了,嫁过去没地位。
因为这个,忠叔和杨浅本定的是叫三四十个差不多的人,把场面布置的豪华便罢了。
变成有多少叫多少。
哪怕南桑和卢少男结婚后是住在这,在外人眼中相当于入赘,依旧如此。
阿姨告诉南桑,让她在订婚的时候把自己喜欢的朋友都叫来。
说有好朋友见证的婚礼才有意义。
南桑告诉了忠叔,想请当初住院那会对她很照顾的护士和医生。
忠叔答应了。
但其实还有一个……朋友,她说不出口的朋友。
那个黑发黑眼,长得好帅好帅的,算是救了她的男人。
南桑脸挨着桌面,把震动的手机划开。
“我今天有事,不能去找你了。”
南桑好了一声,好奇,“你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卢少男哑声说:“你今天怎么样?”
“挺好的。”
卢少男顿了顿:“怎么个好法?”
“和昨天一样的好法。”
“今天有出门吗?”
“没有。”
“在家里干什么?”
“早上起来做操,去后院墓园看花有没有出芽,刚才在看忠叔写请柬,现在在房间。”
卢少男笑笑:“好。”
南桑跟着说好。
等了会没等到卢少男开口:“那我挂了。”
“桑桑。”
“恩?”
“你为什么对我的事不好奇?”
南桑微怔,趴着的脸抬起来,“什么?”
“两个多月了,你为什么从来不好奇……”卢少男顿了几秒笑笑转移话题:“我明天有时间的话过去看你,带你出去玩。”
卢少男说他找人打听了不少好玩的地方。声音温柔又和缓。
南桑默默的听着,说好。
卢少男顿了一秒,让南桑挂电话。
南桑挂断电话,重新趴上桌面,侧目看向外面。
一瞬后腾得下爬起来,把请柬和面纱塞进包里出门朝门口跑。
“卢少男开车来接我了。”
南桑跑的飞快,出门还快手的把门关上。
躲在旁边看没人追出来,扯出面纱把脸蒙上,穿着长袖长裙挎着包踩着帆布鞋朝远处走。
南桑想……给他请柬,不管他来不来参加她的婚礼。但是去哪找?
南桑不知道,却不气馁,挎着包脚步轻快的溜达。
去了人潮涌动的商场,去了漂亮的花草街。
走走停停,溜溜达达,买了不少好看又好玩的小玩意。
一直溜达到太阳下山。
手里的袋子重到拎不动,不时东张西望的眼睛也没有找到想找的那个人。
南桑有点失落的走在回城堡的路上。
城堡旁边的庄园最开始是占地很大的高尔夫球场和马场。
但是杨浅没兴趣,忠叔也没兴趣,久而久之,长满了草,成了庄园。
冬日枯萎,夏日来临,极快的扎出了绿芽,和枯萎但是没有倒下的荒草连成了到小腿间的一大片。
白天还好,晚上走在被它们包围的路中间,安静又有点说不出来的阴森。
南桑走了几步停了。
犹豫要不要打电话给忠叔,让他出来接她。
她不怕自己出意外,但是怕出了意外,忠叔和姐姐担心,所以有点点隐患都要杜绝。
可……这样就知道她撒谎了。
在南桑犹豫的间隙,天色彻底暗了。
她面前漆黑的路,突然亮了一块。
接着,像是这块地被魔法棒轻点了,一块又一块。
面前的路在十几秒钟的时间一寸寸亮透了。
亲眼看见通往家的路变亮,南桑惊呆了,一瞬后抬眸,眼睛瞪圆。
她隐隐约约记得,这地是没有灯的。
出行全都是车,也用不到灯,这是什么时候搭上的太阳能路灯。
还是……
南桑原地转了个圈。
看将回家这条路照耀的宛如白昼的一盏又一盏漂亮星星灯,一瞬后,眉眼弯弯,轻轻笑了。
这种一种被好好保护后,轻松又无忧的笑。
南桑的袋子很重,走路却轻巧极了。
越来越长像是海藻似的漆黑长卷发在腰间漾起的弧度隐约也带上了欢快。
一直到南桑的影子消失在城堡的大门里。
漆黑修长的影子才从后方漫近。
站定在南桑刚才转了个圈的地,抬头和她一样抬头看灯。
一瞬后,脚步抬起,走了一遍南桑回家的路,在门口仰头看大铁门都挡不住的光亮。
隐约的。
景深好像听到了南桑的笑。
嘿嘿嘿的。
又傻又甜,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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