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硬的中文说完是英文。
再后。
砰的一声响。
结结巴巴的盐城本地语言漫了进来。
很明显,这个电话不是专门打给车里这三人的。
而是卡掉了盐城的网络线,直接串台打给了盐城几十万人。
盐城是座城市。
历史不算悠久,人口基数也不算多。
但却实实在在是座城市。
一人吐口说要覆灭整座城市,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可远处被笼罩在鸣笛声中的城市。
这从天而降的电话。
还有他霸道无谓的态度,悄无声息的在说。
他说的是真的。
他真的能毁了盐城。
毁了十几万人的家。
盐城多年注重子嗣,一家三四个,七八个孩子的比比皆是。
在盐城,你根本找不到没有亲眷的人。
车里的这三位同样。
安静了几秒后,司机结巴开口:“南桑……是谁?”
话说完,三人的视线落在了南桑身上。
南桑抬手轻轻往下顺突然憋闷到了极点的心口。
一下一下又一下后。
手抬起猛烈的拍了拍车门。
在车门开了后,弯腰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正常订婚宴前不能吃东西。
说是不吉利。
杨浅瞧她没出息饿肚子,偷摸给南桑撕了个鸡腿。
这会,吃下的鸡腿伴随着黄水,哇的一声毫无征兆的吐了出来。
南桑吐的额角青筋毕现,脸红脖子粗。
吐到胃中空无一物,依旧没听。
她眼圈因为难受泛了红晕。
抬眸看向远处的盐城。
因为开了门,外面的声音清晰了很多。
笼罩着盐城的危险鸣笛声乍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江州的粗硬声音。
好像是因为汇聚了盐城所有的喇叭。
即便车辆已经到了盐城的边界。
那些声音依旧清晰到像是在南桑耳蜗边炸响。
“南桑,二十七岁,一米六九,东方人,十一个月前出现在盐城,黑长发黑眼睛,和盐城杨浅住在一起,对外为杨浅的妹妹。”
“南桑,二十七岁,一米六九,东方人……”
江州说了一遍后,声音变成了机械,反复播放起来。
却只是三遍。
广播兹啦一声。
江州像是烦了,把掌控权重新握回自己手中,大声对着广播喇叭吼,“把南桑立刻马上给老子送回来!”
‘送回来’因为声音巨大,传扬到很远,恍然还有回声。
接着是怒骂。
用中文和英文,翻来覆去不停的怒骂着盐城这座被黄沙覆盖的城市。
言辞语句间充斥着怨毒和恼恨。
南桑定定的看着远处,握着门把手的手一寸寸的收紧。
紧到手背和手指泛起和脸颊一样的红。
她大口大口呼吸缓解胃部的难受。
把门关上,抬眸看震惊的三人,“送我回去。”
杨浅把她抛弃了,南桑那瞬间不崩溃是假的。
但却只崩溃了一点,冷静下来细想想,发现了不对劲。
出事了。
南桑在车里没哭没闹,是因为想起了杨浅很久之前对她说的话。
——你好好的,我们便没有软肋。
南桑想。
杨浅要把她送走,便送走吧。
等事情过去了,他们会来接她的。
不只是南桑舍不得他们,她心里清楚到了极点,杨浅和忠叔也舍不得她。
等事情落定后,他们会来接她回去的。
而现在。
等不到了。
因为分开不过半小时,杨浅败了。
否则她不可能让人大张旗鼓的占据了党院大楼,旁若无人的在盐城这个地界嘶吼,还是她最厌恶的黑发黑眼。
南桑想起了江州嘶吼而出的那些话。
——南桑。
——南桑。
她脑中突然窜入之前那个女人的话——你不是已经跳江自杀了吗?为什么会还活着?
南桑五指汇入发,死死的掐住猛然泛起尖锐疼痛的脑袋。
在车毫无动静后蓦地抬脸。
昔日的恬静和温软消失到无影无踪。
秀气的眉毛和泛起红血丝的眼睛压成一条阴郁森冷的线。
她盘起的发和头上戴的王冠,还有头发虚虚的垂下,冷声沙哑道:“回去!”
车在距离盐城边界一千米的地界调转,朝着盐城开。
盐城大街上没有陌生人和jundui出入。
但因为喇叭里威胁怒骂的嘶吼声不断且没有人阻止。
像是预兆着灾难已经来临。
昔日的繁华和热闹消失的无影无踪。
家门和店门紧闭。
南桑看不到人,却隐约像是看到了人。
大人抱着孩子,捂住他们的耳朵蜷缩在家里。
默默祈祷着因为‘南桑’降临到盐城的灾祸,早日过去。
车停在了党院大楼门口。
南桑开车门抬脚下去站定。
一阵风吹过。
哗啦一声脆响。
齐腰的黑长发散下,南桑回眸。
看向掉落在地的王冠,视线微动,手抬起,想去抓被风吹起飘扬到半空的长长头纱。
差了一寸。
头纱已经飞扬远走。
南桑隐约感觉,这飞走的好像是她无忧的人生。
她抬起的手放下,在党员大楼门口的人下台阶走近后,整理了瞬裙摆,抬眸看向他们,说中文,“我是……”
南桑皱眉把心口的憋闷,还有因为憋闷太盛,连绵到胃部的恶心压下。
忽视脑袋层层尖锐的刺痛,哑声说:“我是……南桑。”
我不姓景,不叫景桑桑,姓南,名南桑。
上一个喊她南桑的女人。
南桑后悔没告诉她说我叫景桑桑,不叫南桑。
现在不后悔了。
因为她的确是南桑。
她不知道杨浅和忠叔为什么要给她改名字。
但却可以肯定,她就是南桑。
那个女人口中所说——跳江自杀了的南桑。
南桑以为自己要被带走核实身份。
却没有。
出现的这几个黑发黑眼的陌生人像是都知道她是谁。
只是看了眼便伸出手,冷漠隐隐带着厌恶的让南桑上去。
党院大楼是盐城主理人在的地界,台阶搭建的很高。
南桑提起裙摆一个个的台阶朝上走。
踩上最后一个台阶,站在平地之上后。
大片脚步声漫近。
她顿足看向为首出现的男人。
穿着休闲服,却依旧看得出又高又壮。
深深的疤刻在他脸上,让他俊朗的五官多了种戾气。
甲板上匆匆一眼,瞧着是个霸道冷硬暴躁的男人。
广播里没完没了的嘶吼,瞧着也是个霸道冷硬暴躁的男人。
在和南桑对视一眼后。
冷硬和霸道暴躁以及那道疤衍生出来的戾气,突兀的就散了。
江州的瞳白极快的爬上密密麻麻的红血丝。
紧抿的唇角往下弯了弯,钝钝的朝前奔走了几步。
站定在南桑面前伸出手。
像是想碰触她的脸颊,却没碰到,便恍然垂了下去。
比南桑高了大半个头的江州头颅垂下,背脊微微起伏了一瞬后,伴随着萧瑟的风声。
“我……”
江州的手掌握成拳,紧到极致后,视线被眼泪模糊。
他大颗大颗掉着眼泪。
想抬头看一眼南桑,被内疚、悔恨、自责压到脖颈怎么都抬不起来。
江州破碎的呢喃,“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不想再抛弃你一次,不是故意送你去死的。
我只是想给你办场追悼会,告诉阎王爷,我们是有关系的,这样以后我给你烧纸钱,你才有收到的可能。
不是故意让你的照片传遍大江南北,直到如今,依旧为万人所唾骂。
我……
江州的脸因为缠绵近一年的自责重重扭曲了,他抖着身子软下一条膝盖,重重跪在地面,泪流满面,“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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