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室内燃烧着半截夜烛,烛光比寻常蜡烛更昏暗朦胧些,既能让人安眠,又能保证人起夜时眼睛能视物,避免绊倒……
扭头的瞬间,画面如利箭闯入他眼帘里,直刺他心脏!
——隔着遮罩的幔帐,里面的人影宛如皮影戏般,跃上帐幕。
女子身姿往后凹,单手撑在身后,一只手抚向自己面颊;
起初是衔住,食指虚虚停留在唇上,接着是修长如鹅的颈子……
“轰”的一下,沈冬七怒火莫名被勾起,从腹中烧上胸腔!
他暗自咬紧后槽牙:
是她最喜欢的坐姿!
她不仅和他时这样,和别的男子也会……
眸底仿佛有火焰在燃烧,他盯着暗影幢幢的幔帐,偏开视线,勾唇无声冷笑。
原来,人怒极了真会莫名其妙发笑。
他抬掌捂住胸口,伤口又在他掌下隐隐作疼。
房中暧昧的窸窣动静渐渐停歇……
床上。
关漓累得匍在晋王身躯上,缓缓爬向床榻里侧,仰面躺下。
终于完工了。
运动了一场,真累!
她侧身,抬起修长的腿,跨过晋王上方,用脚趾悄悄勾开幔帘缝隙。
那木头人还在门口值守着……
关漓垂眸瞥了眼昏睡的晋王,拧眉沉思:
昨夜自己太心急,被他识破警告,今晚得改变策略才行……
想着,她安心平躺回来,闭上双目。
欢好后都累得慌,既然这样,她先小憩半个时辰,再提出离开……
发簪搅得长发有些刺疼,她索性拔掉所有簪子,专心闭目养神。
也许是太疲惫了,不知怎的,她竟睡熟过去……
等她从梦中惊醒,再睁眼,视线里就是昏黑的幔帐。
关漓赶忙爬起身,在床上跪直了身体,迅速扯衣裳理齐整。
夜烛仍在摇曳着,她撩开帐帘,下反应就抬头去瞧门口的身影。
值守的人听见动静,也微微偏头,斜了她一眼,便像触电般迅速避开。
关漓怔愣住,沈冬七和青风换值了?
她双脚跨下床,顿感四肢酸软,踉跄了下,跪在了地上。
青风捕捉到她摔倒的声响,目不斜视。
“什么时辰了?”关漓压着声量问,喉咙哑得如同吞了把沙子。
略等了片息,才得到答案:
“丑时。”
“这么晚了?”关漓愕然,扶着床沿站直了身体,轻声道:
“王爷允诺过,伺候他睡下后,就准许我回去。”
说着,她迈开酸乏的腿,缓步靠近他。
怎么会这样疲软?身体关节像抹了柠檬汁似的,酸得厉害。
关漓暗自诧异,是那壶闺房酒的作用么?
“夜深了,侧妃不如留宿一夜,天明再回去。”青风寸步不让,语气公事公办。
“可我家里还有女儿要照顾,”关漓表情烦闷,用气声哀求道:
“女儿半夜会饿,需要人喂,这事王爷也体谅了的,你行行好……”
青风终于扭头,目光含着质疑。
关漓指了指床榻方向,压着轻声:
“你要是不信,去把王爷喊醒问问?”
半夜叫醒王爷,青风自是不敢,表情顿时有些纠结,不知改不改放人。
看出他的疑虑,关漓拍了拍胸口,保证道:
“要不是王爷亲口允诺,我也不敢擅自离开,明日王爷问起,你只管昭示说就是。”
青风眉眼有所松动,低声道:
“夜深人静,属下让冬七护送侧妃回去。”
关漓连忙摆手,“不用,我自己能走。”
她和沈冬七关系变得那样僵,可不想再私下跟他有多余的接触……
可谁知,青风态度坚决:
“若是侧妃独自夜行,王爷怪罪下来,属下们担当不起!”
说罢,他拉开门,率先迈出去。
换值的厢房就在隔壁,只顷刻,漆黑的回廊上便站着两道高大的身影。
青风同他低语完,默默回到房中,侧身替她扶着门扇。
关漓轻轻咬住下唇,只能接受。
回廊里漆黑,但门开着,有薄弱的夜烛光芒溢泄出来。
沈冬七手里提着盏未点亮的灯笼,静静注视着她迈脚出来。
——半夜床笫之欢,把她满头金光闪闪的发簪弄落了,浓密的长发比墨汁还乌黑,垂散下来,面颊的胭脂也花了,只剩一身衣裳,勉强整齐……
目光下移,落到她双脚上。
他眸色深邃,讥诮一闪而逝。
连左右鞋子也穿错了,可笑……
关漓从出门起,就没正眼看过他,低着头从他魁梧的身畔越过去。
她有意加快脚步,可体内的酸乏,让她每一步都像踩在云朵上,难以走成直线。
暗自吁出一口气,她扶住墙壁,摸索着默默往楼梯方向去。
凭借着记忆,下了楼,从客栈后门离开,街上的夜风等待行人已久,才出去,便扑面卷来。
关漓顿时打了个寒噤,低头顶风前行。
寂静的街道,早没了白日的人气,今夜衙门没派人搜捕,这也是她到客栈前提前留意过的,正因如此,才姗姗来迟,惹得晋王不悦……
鞋底窸窸沙沙摩擦着地面,脚下突然生出了影子,身后投来暖黄色的光,将她身体萦绕住,包裹在明亮之中。
寒意好似被驱散了些,高大健硕的身影和她并肩齐行。
关漓步伐微微趔趄,两人这样的距离,免不得偶尔会碰撞到他身体。
她停住脚步,低声道:
“我自己回去就行,你不用送。”
“明晚王爷若是没召我侍寝,就明晚赶出图纸给你。”
她知道,沈冬七此刻也和自己一样,都不想看见对方。
沈冬七只冷冷斜了她一眼,态度冷若冰霜:
“属下奉命护送侧妃回肆铺,不敢违抗!”
他略略举高灯笼,让光线映上她脸颊,将她此刻的残妆全然捕捉进眼底:
“至于图纸,自然得我亲自监督你完成,才算有效;
否则,你又要在纸上或是笔墨上做手脚,我岂不是被你耍得团团转?”
关漓蹙眉,忍不住仰脸看他。
两人目光交汇,他面庞冷峻,眼神深沉如夜,也正冷冷地望着她。
她张了张唇,欲要反驳,又觉缺失了几分底气,毕竟,她确实戏耍过他,让他的人被钦差问责……
“随便你吧。”她语气弱了些,仿佛懒得和他计较。
继续抬腿,半是慢行半是踉跄地往肆铺方向走。
身畔的男人如影随形,沉默替她打着灯笼。
只是。
关漓越走,越觉得身体沉重,仿佛体内被灌满了铅一样。
困倦再次袭来,她忍不住开口:
“我问你,王爷给我喝的闺房酒,里面是不是被下了药?”
否则她怎么越走越累,累得想找个墙根躺下就睡……
沈冬七挑了挑眼皮,斜乜了她一眼:
“无可奉告。”
还不算蠢到无药可救,只可惜,那毒的解药是独方调配的,被王爷掌控着,谁也无法再调配出一模一样的解药来。
“你怎么了?”察觉出她神态不对,沈冬七不禁顿住了步履。
关漓五指穿过柔顺的长发,单手捂头:
“到底是什么药?很累,很困……”
话音未落,身体猛地朝前趔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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