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半个月。
沈冉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是那个老中医的助理，通知沈冉要复查了。
两个月的疗程，中间因为住院停了几天，那些转寄到山庄的中药，确实这两天马上要喝完了。
刚好老中医这几天又来了S市，沈冉想了想，跟谁过不去都不能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跟宋扬说了一声，第二天早上自己开车回了S市。
这个世界每天都有各式各样的事情在发生，沈家和沈冉那些事情，过了两个多月之后，像被一层层涌上来的浪潮压入水底，已经隐匿于纷繁杂乱的喧嚣之下。
当然，圈层里，相熟的人，总归是永远不会忘记。
沈冉还是稳妥地戴着口罩，她并没有跟任何人偶遇寒暄的欲望。
约见的地方在老中医落塌的酒店，离仁和医院很近，张敏娜一个月前就被转到那里。
复诊完出来，沈冉还是决定去看一眼。
问了前台的护士，知道张敏娜被安排在顶层VIP特护病房，就是当时顾谦和住的那一间。
推门进去，里面有个身影转过头，四目相对，沈冉脚步稍微顿了顿。
两个多月没见，猝不及防相遇，起初的几秒，空气是无言的。
无言中，又浮着一种，来自身体记忆的熟稔和亲密。
顾延骁的沉默，包含了更复杂的内容。
知晓了她所有的经历，看着眼前的人，晒黑了一点，也长了点肉，眼神清澈透着明净的光亮，身上那股蓬勃的生命力似乎又回来了。
这种默默自愈的能力，让人欣喜又心疼。
他嘴角微勾带着笑。
“这么巧？”
那口气就像，昨晚两个人还同床共枕，转个弯又碰见一样。
沈冉又不傻。
这个点是工作日上班时间，他坐在这里，当然不是巧合。
走进去，应了一句，“好巧。”
眼睛看向床上的人，略有意外。
躺了两个多月，她脸色恢复了血色和光泽，完全没有刚出ICU时，那种行将就木的干枯感。
看来，她得到了很妥善的治疗和照顾。
沈冉把包放下，喊了一声妈。
心头很酸。
再多怨恨，那也是自己骨肉相连的母亲，走过去抚了抚她的脸。
眼眶涌起热意的时候，顾延骁的声音响起。
“各项指标都恢复得不错，前几日护工大姐说她眼皮动了动。”
沈冉湿润的眸色增亮，喜悦溢于言表。
“真的吗？那是不是代表可能会醒过来？”
顾延骁严谨措辞，“有一定希望。”
希望她开心，又怕她太喜出望外最后落空。
“李院长有在尝试各种治疗方案。”
沈冉点头，抬眸看向顾延骁，有些话说了其实没啥意义，但还是必须说。
“谢谢你，这段时间辛苦了。”
以为他会回不客气。
结果顾延骁正了正身体，稍呼了一口气。
“确实挺辛苦的，怕护工大姐虐待病人，每天再忙都要过来监督工作。”
沈冉哑了言。
这话，有点不好接。
但自己也没什么好回报的。
磨着脑仁想了片刻。
“你喜欢吃什么水果？宋扬山庄很多当季现摘的水果，我给你寄一些吗？”
她知道他吃饭的口味，印象中，却从未见他对什么水果感兴趣。
顾延骁深眸溢出笑意，答非所问。
“你帮忙摘的吗？”
沈冉躲开他灼灼的目光。
“嗯，会跟宋扬和工人一起去摘。”
“那就寄一些吧，什么都可以。”
顿了顿，又补充，“寄到我住的公寓，别寄到公司。”
小气吧啦的口吻：“寄到公司还要跟其他人分享。”
沈冉抿了抿唇，略微无语的表情，应了一句好。
顾延骁看了看时间。
“今晚在这边住一晚吧，当天来回开车太累了。”
想她应该不想一个人回立言阁那个房间，小心翼翼试探。
“去我公寓睡一晚……”
沈冉马上抬眸瞥了他一眼。
顾延骁被她警惕的眼神弹了一下，无奈失笑。
“给你住，我不回去。”
“不用。”沈冉回道，“我跟唐静约好了，今晚去找她。”
顾延骁没有勉强，他现在完全秉持“她开心就好”这样的宗旨。
刚好护工大姐走了进来，看到沈冉表情挺惊讶的。
“沈小姐，你怎么来啦？”
好像床上那个人不是她妈。
沈冉露出一个羞愧的笑。
“过来看一眼。”
护工大姐这两个月积攒了对顾延骁无限的好感，要求是苛刻，但是给钱大方，时不时还送点好东西，还把她失业的男人安排去大集团当保安。
她干了十几年护工，没见过这么大方的雇主，所以日常照顾得尽心尽力，顾延骁要求多严格她都没怨言。
倒是这个女儿，这么久都不来，来了也只是看一眼。
操一口带着口音的普通话无限感叹，“哎呀，小姐真是嫁了一个好老公咯，这么好的女婿我这辈子真是头回见，你太有福气啦小姐。”
沈冉澄清：“我们离婚了。”
大姐动作定住，表情更丰富了。
“离婚了还这么尽心啊？哎呀，小姐，你真的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啦，这么好的老公，听大姐的，干脆复婚得了。我跟你说，世上好男人很少的，我整天在这医院呆着，什么人没加过，大部分男人都是甩手掌柜，累死累活的事全扔给女人……”
看了顾延骁一眼。
像这种帮忙照顾前丈母娘，这么帅还有钱的，还真是活久见。
顾延续向来最厌烦这种说话像裹脚布的，超过三句，他就能让人有多远滚多远。
今天一声不啃，默默拿起手机，给大姐发了一个大红包。
站起来，“那你们慢聊，还有事先走。”
也没有跟沈冉再说什么，拿起西装外套，不做停留就出门离开。
沈冉本来抬头还想说句道别词，看着那个背景又把话咽回去。
她和大姐一起给张敏娜擦洗身体。
大姐一直喋喋不休，说顾延骁每天都会过来，过来了就帮忙给床上的人翻身活动筋骨。
“他看起来很有经验呀。”
沈冉：“以前他爷爷卧床的时候，他照顾过很长的时间。”
大姐：“怪不得。”
又感叹一句：“唉，真是个好男人，我这辈子要多做好事，希望下辈子能嫁个这样的男人。”
沈冉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都笑了。
在医院呆到傍晚才出来，抬头看过去，暮色下，明盛集团四个字在不远处的CBD中心闪着光辉。
她在原地看了一会，想起顾延骁曾经说：我把明盛集团扶起来送给你。
胸腔浮荡着一股幽幽淡淡的情绪。
不想去深究，开车去了唐静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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