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自从进了将军府之后，楚太傅的手上就没从楚将军那里沾到什么便宜，但楚太傅丝毫不为楚将军的话所动，既然没有了武器，那他便将自己化作利剑。
“楚天阔，你错了，从你决定放弃那个孩子开始，你就错了。”
看着倒在地上跃跃欲试的楚太傅，楚天阔嗤笑一声，“错了？怎么？你心疼你家那为了我的好义子而殉情的小孙女了？”
说完，不等楚太傅的回答，楚天阔自顾自开口道：“就算错了又怎么样？只要能够再见到她们，只要还有机会，我就不会放弃。
太傅，没有人会比你更能明白我，你我守护了楚国这么多年，看看，看看这样的结局，我凭什么不能选择一次我自己？”
听到这话，楚太傅良久没有动作，看向眼前这个戎马半生的将军，鬓角不见一丝白发，分明已至花甲之年却还是一副而立之貌。
叹了口气，开口道：“说起来当初我们一同入朝为官的时候，你的眼中心中全是楚国，楚国百姓，天下乱局，倒是没想到，走到最后，偏偏也是你，选择了成为谷清音手下的傀儡。”
“傀儡？”楚天阔并不认同楚太傅的话，“我不认为我是她的傀儡，从始至终，我要什么，我都很清楚，而且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说到这里，楚天阔冷笑一声，“无所求，无所念的那些人才是傀儡，他们是这天下的傀儡。”楚天阔的目光陡然转向早已愣怔在一旁的楚太傅，“太傅，你说，对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楚太傅忽然放声大笑，直到眼角笑出了泪水，楚太傅收住喉间溢出的笑声，眼神似嘲讽似哀伤。
楚太傅竟然点了点头，“是，你说的对，但是那又如何？无论是不是傀儡，是谁的傀儡，千金难买我愿意，我老头子，活这一辈子，够了！”
话落，早已蓄力许久的楚太傅以指为剑，其间不见一丝杀意，冲向楚天阔。
但楚天阔是谁，沙场之上身经百战的战神将军，便是一点风声都逃不过他的五感。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楚太傅本就苍老的身躯如风中一片落叶，轻飘飘地落在将军府绿意盎然的院落，染红了翠绿的枝头。
楚天阔愣在原地，反应过来之后，迅速冲到楚太傅的面前，蹲下身子，看着楚太傅混浊的目光，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那些人走了吧，怎么样，我这戏还不错吧。”楚老太傅压抑着喉间翻涌的血意，轻声道。
楚天阔没有说话，许久之后，一声浓重的叹息从两人的口中同时发出。
楚天阔似乎有些无奈，“我说，青松啊，你说你，何必如此呢？”
“天阔啊，我老了，虽然我很讨厌你当初的选择，但我也佩服你的选择，这也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步了。”
楚太傅话音落下，楚天阔毫不谦虚地点了点头，“我也很佩服我自己，竟然就这么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了。”
“不容易啊，不容易，不过，也快了，快了。”
楚天阔看着将军府周围消失的黑色衣角，笑了笑，“你今天既然出现在将军府，是，她来了？”
楚太傅自然也注意到了，点了点头，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我虽然不知那谷清音当初所说是真是假，但，作为老朋友，我衷心的希望你，能，得偿所愿！”
话落，苍老的手垂下，那曾经名动一时的楚太傅，就此落下了帷幕。
楚天阔皱了皱眉头，压了压眼角，嘴边忽然泛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果然啊，到死都在算计，现在叫你一声老狐狸，倒也很合时宜了。”
和太傅府一样空旷的院落里并没有人回应楚天阔的叹息。
在楚太傅的尸体前站了片刻，把那把跟着楚太傅一起过来的长剑放在楚太傅的身前，楚天阔不知想到了什么，转身离开的背影忽然变得佝偻。
“等在外面的那个小家伙儿，进来给你的老师收尸吧。”
楚天阔的话音落下，原本等在外面的路人眸色一变，迅速冲进将军府，在看到躺倒在地上的楚太傅之后，脚步顿住，缓缓走到楚太傅的身边，低声道：“老师。”
楚天阔看着突然出现的年轻人，皱了皱眉头，“你是这老狐狸的学生？怎么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你？”
流云抬头看向坐在大堂前面的台阶前的楚天阔，眼中并没有仇恨，“你自然不知道我，我虽然是老师的学生，但也只有一天而已。”
“哦？”楚天阔似乎来了兴趣，“怎么说？”
流云守在自己老师身边，不知道为什么，对眼前这个将军他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恨意，即便是他杀了自己的老师，索性坐在老师尸体旁边，开口道：“你要是想听，我倒是可以说一说，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了。”
楚天阔两手一摊，“你觉得呢？”
“不过，你确定要给我讲故事？”说着，楚天阔的目光看向无声无息的楚青松，“你现在不应该帮你的老师报仇吗？”
流云翻了个白眼，“我虽然只做过老师一天的学生，但老师说过的话，我还是知道的。”
“什么话？”
“不要随意置喙别人的选择，也不要大包大揽别人的仇恨。”
楚天阔有些不懂，“但你可是他的学生啊，杀师之仇，就这么放下？”
流云也不是很理解楚天阔的脑回路，“不是都跟你说过了？我只是他一天的学生而已，今日收尸便算作偿还那一日的解惑之恩了。”
楚天阔点了点头，了然道：“是这样啊，好了，你现在说一说你为什么会成为着老狐狸一天的学生吧。”
流云刚想开口，忽然意识到什么，“哎，你不是楚国的大将军吗？你这么闲的吗？还有闲心听别人的故事？”
一句话，似乎触碰到了什么东西，楚天阔原本满脸兴味的笑意转瞬之间暗淡下来，“那自然是因为，我已经没有可以讲故事的人了啊。”
流云感受到楚天阔的伤感，开口道：“你这人倒是蛮奇怪的，这么大的将军府怎么就只有你一个人呢？你们将军呢？”
“你不知道我是谁？”楚天阔暗自沉思，怎么现在他的传说已经这么久远了吗？这才过了多少年啊。
流云奇怪，“你又没说，我怎么知道你是谁？”
楚天阔指着将军府外裂成两半的牌匾，“看到那牌匾了吗？这里是将军府，用你那被老狐狸教了一天的脑子想一想，将军府里除了楚将军，还能有什么呢？”
流云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楚天阔的话，神情有些迷茫，“楚将军？你当我三岁小孩儿啊，楚将军应该和我老师差不多年纪吧，你这个小将军，还挺爱开玩笑。”
楚天阔摇摇头，“没开玩笑，我就是楚天阔。”
“你是楚天阔？”流云不敢相信，“那个战神将军？”
见自己身前的人点头，流云懵了一瞬，“你是那个战神将军？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你，你看起来也不过而立之年啊。”
说到这里，流云还转头去看了看自己的老师，低声喃喃道：“不对啊，这不应该啊！”
“不应该？这世上，有什么事是应该的呢？”楚天阔嘴角的笑意带上了讽刺，“生老病死是应该？往事不追是应该？谁规定的？”
流云不解，“难道不应该吗？生老病死，往事不追，难道不是天道伦常，本就如此吗？”
楚天阔忽然站了起来，“本就如此？”
“呵，小子，今天我告诉你，这世上从来都没有什么事是本就如此，只有你想它如此。”
“什么意思？”流云有些后悔，当初嫌那老头絮叨，没听几句就跑了，现在怎么这些人说话都这么奇奇怪怪的，欺负他读书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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