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花楼里的龟公
染素汐的四肢都僵硬住了，胃中翻腾，一阵心惊肉跳。
记得她在云淮鼓楼的时候，同屋的姑娘不知道为什么惹怒了师傅。气得师傅直接从花楼找来一个龟公来教育她，以儆效尤。
她由于表现良好，被“好心”地排除在欣赏的名单之外。
可是那姑娘的哭喊声，求饶声太吵、太尖利，几乎惊飞了全云淮的鸟雀。
染素汐好奇心作祟，偷偷趴在门外看。
因为龟公的遮挡，她看不清全貌。只觉得那姑娘绷直的脚背泛着水光的瓷白。一抽一搐的，和雨下的白玉兰一般好看。
待后来，遮挡散去，染素汐才惊悚地看到了那羊脂玉般的肌肤上，已然被啃噬得血肉模糊。
一片一片的，像是翻滚的玫瑰花瓣。
同屋的姑娘烧了三天三夜。
染素汐吐了三天三夜。
从那以后，“龟公”二字便成了染素汐的梦魇……
这也就是为什么染素汐明明极力想要活下去，却在被绑去花楼的那夜，准备咬舌自尽的原因……
虽然她被绑去花楼是鸾栖设计好的，但是去就是去了。
她作为江骍的女人，只要去了那种地方，就算保住了清白，也是脏的了。
一股来自地府的寒意席卷而来。
春花说：“怎么可能？花楼的龟公找姑娘做什么？”
水雾说：“奴婢其实也没听清楚。或许是敲竹杠的。这年头谁家府上都会遇到一两次不知来路的陌生亲戚。”
“咦姑娘，您是觉得热吗，怎么出汗了呢？”
染素汐伸出手摸了摸发凉的后脖颈儿，发现头发根部到脊梁骨都爬满了薄汗。
水雾狐疑地蹙眉问：“姑娘，您认识他？”
“谁？”衣袖中的手指甲颤抖着掐进手心，面上努力维持着无辜和不明所以。
“花楼的龟公。”
又是一阵恶汗。
染素汐眨着眼睛摇头，“我怎会认识那些人。”
师傅曾说，她长得好，最适合装无辜。
水雾看了她一会儿后，心中怀疑消散，道：“也是……您不认识就好。姑娘要知道殿下信佛，但也容不得沙子。”
染素汐顺着她的话道：“你说得对。我想要安稳地活下去，既要安分守己，又要自珍自爱。”
水雾满意地点头。
“染姑娘！”
倏然，一个矮胖墩子撞开门帘跑了进来。
屋子里的人全都吓了一跳，再回神就见白芨扑通一声跪在隔扇后，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道：“染姑娘啊，您快救救三公子吧！三公子他，他不好啦！”
里间的主仆三人闻言，神色各异。
春花捂住了嘴，心里嘟囔：不好？难道三公子也如世子一般，英年早逝了？
水雾则在腹诽，三公子和姑娘一向不对付，白芨来这边求帮忙，多半是个坑。
染素汐拧眉，柔声安抚白芨道：“白芨你先别急，慢慢说，说清楚三公子他到底怎么了？”
“染姑娘，您快去瞧瞧吧！殿下大发雷霆，正下令让人把三公子拖去神隐寺，当和尚呢！”
和尚？
江韶这个混世魔王若真的进了佛寺，岂不得毁了神隐寺百年来的清净？
白芨哀嚎道：“姑娘啊！您快去吧，现在只有姑娘您能救三公子啦！呜呜……”
染素汐越听越糊涂。
白芨怎么会说她能救江韶？
她在大长公主那里何时有过如此大的脸面？
染素汐语气迟疑：“白芨，你是不是病急乱投医，跑错了地方？这里是芙蓉榭，不是倒影楼。”
“小的找的就是姑娘！殿下今日发这么大的火气，就是因为三公子将姑娘的卖身契卖给了花楼！”
染素汐腾地站起，撞了鬼般惊呼：“什么！”
……
染素汐到寿康园时，江韶正在挨骂。
“别赖着了。去，回你院子去收拾东西，明日一早就启程。”
“别啊祖母！孙儿只是一时气不过。因为她，孙儿可是沦为了全京城的笑话。况且，卖都卖了，您何必因为一个小瘦马和孙儿置气呢？”
染素汐听着江韶的语气，条理清晰，应该是难得一见的没喝酒。
“什么一个小瘦马，那是骍哥儿的妾！”
“她是被您买回来，双腿走进府门的。她一没坐花轿，二没穿新衣，怎么能算是兄长的妾？再说了，兄长从未承认过她的身份，所以那小瘦马撑死了也就是个通房。”
江韶蹲在大长公主脚下，晃荡着她的胳膊，撒娇：“祖母，您怎么能忍心为了一个通房送亲孙子去当和尚呢？！”
大长公主横了一眼江韶，抽回手，没好气地说：“她的肚子里有你兄长的骨肉。”
“这……当时孙子卖她的卖身契的时候，将她怀着身子的事情忘了嘛……”
讳莫如深的余光扫向廊下的杏色裙角，冷声道：“来人啊，送三公子回院子收行李。”
江韶一听这话，叫道：“不要啊祖母！孙子不要当和尚！孙子一天没有酒肉会死的啊！”
廊下，白芨焦急地搓手，“姑娘，您快进去帮公子说说话吧。”
染素汐听了墙角后，却踟蹰了。
江韶说的对，她的身份堪比通房，唯一的筹码就是腹中不知能否安然落地的孩子。
对她来说，当务之急不是“救”江韶，而是如何将自己的卖身契拿回来。
白芨再次开口，话里有话：“姑娘，您快去吧，若是我们公子走了，耳房里的兄弟俩也就没人看管了。”
染素汐双肩倏地绷紧。
白芨知道她被掳去花楼的事情！
那么，江韶也一定知道！
这时，就听里面又传来了江韶的声音：“祖母，那小瘦马虽然怀有身孕，但她德行有亏，生出的孩子，以后也一定会遭人白眼。”
大长公主微微眯眸，“你说什么？”
染素汐心头一跳，抬步跨入门槛，跪地道：“殿下，素汐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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