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硬气的瘦马
二壶鬼哭狼嚎起来：“哎呀呀呀呀……姑娘您真是奴的亲娘啊啊啊啊……您真是要了奴的狗命了啊啊啊……”
哭着哭着，他红着脸从裤腰上抽出木槌就要开始敲锣。
朱唇开合：“这声锣你要是敢敲下去，我保证你连这个屋门都出不了。”
声音清丽却渗着不容置疑的含义。
二壶淌着鼻涕看向染素汐，满脸惊慌和颓败。
“姑娘您……”
赵千两也被染素汐周身的威严吓了一跳。
在他的印象中，染姑娘一直是柔弱无争的。就连听见嚼舌根，都不曾发火。
染素汐面上不露声色，捏着手帕的手紧了紧，说：“你拿着假的卖身契前来我们侯府撒泼，你还有理了？”
她拔高嗓门儿：“敲，你敲！你要是敢闹，我立即让人把你丢去府衙，再告你个栽赃陷害，恶意中伤之罪！哼，我倒要看看，你一个小小龟公可能担得起？！你们垂花楼的人又是否为了你与侯府正面顶撞？！”
二壶果真被染素汐的硬气给唬住了：“什……什么假的？”
染素汐瞪他一眼，怒道：“还能是什么？不就是我们姑娘的卖身契！”
“不可能！那是江三公子亲自卖给花娘，又是花娘亲自交给奴的……”
她打断他的话：“你识字吗？”
“奴虽然不识字，但是这两张契奴从拿到就没离开过身上。”
“不是你的问题，因为那份卖身契本身就是假的。”染素汐说。
“！”
不止是二壶，赵千两和门外的江韶都愣住了。
“我们姑娘的卖身契用的是云淮鼓楼特制的纸，用百花的香熏染制而成。只要靠近，便会闻到沁人心脾的花香。但是你的手上并没有香味。”
二壶闻了闻手，的确没有。
难道……那契约真的是假的？
赵千两在一旁听着，也陷入了思索：染姑娘的卖身契是他亲手收好的，他确定上面没有什么花香啊。
扭头看了眼一脸懵的龟奴二壶，眼睛立即晶亮。
原来啊是唬人的！嘿嘿，染姑娘这招无中生有，可真是厉害啊！
二壶忽然回过味来，伸着脖子说：“现在卖身契已经被你毁了，奴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染素汐微微歪头：“卖身契已经没了，你怎么知道我说的不是真的？”
二壶愕了半晌，双眼泛红，额上青筋直跳：“你，你你……你是故意的！”
赵千两见他有不管不顾的做势，忙唤了人护在染素汐的身前：“二壶，你休要乱来！”
染素汐不知道，二壶这个人有点儿疯性在身上，正常的时候唯唯诺诺的。可他要是神经崩坏了，很有可能会做出不要命的疯事儿来。
这正是花娘敢叫二壶一人前来宣平侯府要人的原因。
民怕官，官怕权贵，权贵怕疯子。
染素汐虽然不明白花娘派二壶来的原因，却明白另一个道理：“你可想清楚了，花娘叫你来，本就是舍弃之举。你当真愿意这般糊里糊涂地丢掉性命？”
她还看得出来，二壶和她一样，都是不想死的人。
果然，二壶呆住：“什么，什么舍弃？”
“垂花楼在烟柳巷颇有名气，不可能只有你一个龟公吧？”
不等二壶回答，染素汐又道：“像这种讨人的活计，就算不是将人家姑娘讨去送客，多少也会产生些纠葛拉扯。
如今你来的，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户，而是京城独一无二的侯府。你讨要的，不是什么犯了错的奴仆，而是殿下万金买来的瘦马。
你好好想一想，花娘叫你一个人赤手空拳地前来，她是真的觉得你能将染姑娘讨回去？你真的觉得，你就靠着脖子上的铜锣，就真能成事？”
二壶听完，暴起的青筋平息了下去，双眼不再泛红，手脚开始冰凉。
染素汐见火候差不多了，继续添了一把柴，道：“二壶，花娘可能早就发现三公子手里的卖身契是假的，她不敢忤逆三公子的面子，便掏出十两银子买了个安好。如今叫你将两张契书拿来，她要的也不是人，而是一个情。”
“什么情？”
二壶没有意识到，他问出这句话，就证明他已经相信了染素汐的“假卖身契”之说。
“当然是用十两银子平息了三公子胡作非为，私自贩卖兄长妾室的恩情啊。”
染素汐拨开挡在身前的小厮，上前两步，温声说：“你不知道吧，我们姑娘的肚子里可有世子唯一的子嗣呢。那可是宣平侯府第一位小公子啊。你觉得，这样的人，你们花楼真的养得起吗？”
二壶一愣，连连摇头。
若是江家的子嗣有个什么好歹，整个垂花楼就没了，更别提他这个将染素汐讨要回去的龟公了。
染素汐微微勾唇，长睫遮住眼底的波澜，对赵管事柔声道：“管事，劳烦你先取二十两银子给他，回头记到染姑娘的月例里面。”
二壶问：“你是要用二十两还清花娘的恩？”
现在，他已然全信了染素汐的说辞。
“当然不是。”染素汐摇头，“两倍的银子只是让花娘知道，我们府里的主子感谢她的帮忙，承了她的情。”
赵管事明白到他出马的时候了，拍了拍二壶的肩膀道：“走吧，我带你拿银子去。回头儿你们花娘知道你将事情办成了，定会好好赏你的。”
还有些犹豫的二壶便被赵千两给拉了出去……
“慢着。”
临出门，染素汐突然出声叫住了二壶，“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日后我们家姑娘的名字便不能再出现在垂花楼任何人的口中。”
“这个……奴说不算……”
“你不用说的算，你只需将话带回去。”
“什么话？”二壶问。
“我宣平侯府世代诗礼簪缨，虽乐善好施，待人宽厚，却也不是容人放肆侮辱的地方。
如今，你们派一龟公背锣上府，不论为何，都是以下犯上。若有下一次，直接去府衙大堂公开审理。届时，刺额、割鼻、剁脚、笞打、阉割、斩首示众……择一。”
二壶整个人都在颤唞，推诿：“你的话太长了，奴记不住。”
“没事儿，这些话姑娘已经写下来了。”
染素汐将怀里的纸甩出去，道：“刚刚我毁了你一张姑娘的假的卖身契，现在赔你一张姑娘的真的亲笔。”
而后对着赵千两点了下头，“赵管事劳烦了。”
赵千两眼底划过一抹赞赏：好一招恩威并施，假虎之威，避己之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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