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卫浅溪才缓缓开口:“辛夷,你还记得那木牌的样子,能画下来吗?”
苏辛夷没有丝毫犹豫:“记得,等下我便画下来。”
但可惜,就在她洗完了澡,换了衣服,准备将木牌的样子画下来时,消失了小半天的陆光仪突然出现了。
他一来,便伸手要抓着苏辛夷的肩膀,却被她巧妙的避开了去:“表哥怎么现在才回来?可有去看姨姥姥和大表舅?”
陆光仪手抓了个空,又看到卫浅溪在,只得暂且忍下习惯性想要动手的动作。
“都去看过了,我听说三婶那边一口咬定是你在菜里下毒,你……你没事吧?”
苏辛夷笑:“我问心无愧,能有何事?三表舅母的亲戚已经招了,若不是三表舅母贪图远房亲戚给的红包,今日便不会出这事。”
说完,她又问:“卫大人和周公子也受到了牵连,表哥可有去看过?”
陆光仪被她问得一噎,有些心虚地看向卫浅溪:“这……还没有,等下便去。”
卫浅溪却是体贴的一笑:“哥哥最近胃口不好,吃得不多,所以无大碍,周公子也没什么事,此时家中正乱着,夫君还是以家中事为主,对了,嫣娘没事吧,我听婆婆说……”
今儿一早,嫣娘那边出了事,因为东洋要来,杨氏也不好处理太张扬,便让陆光仪自己过去处理一下。
所以,他这才消失了小半天。
此时听卫浅溪问,他脸上闪过不耐:“孩子没了,人倒是没死,给了些银子,送出去了。”
苏辛夷和卫浅溪此时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对这个男人的不耻。
那个女人曾经与他同床共枕,更是有了他的孩子,他竟然一脸的厌烦,说出如此无情的话。
特别是卫浅溪,她何其庆幸,已然看清了这个男人。
“哥哥和周公子这边,自有我照看,夫君还是去老夫人那边吧,她大病初愈,又遇此事,身子和心情难免不好,平时她才给家最疼你,你该多陪陪她。”
陆光仪看向苏辛夷:“那辛夷与我一起过去吧,祖母这时想必也挺想你在身边的。”
苏辛夷却道:“我便不了,此时三表舅母和语姐姐看到我肯定又要生气,她们一闹,姨姥姥难免也要生气。”
她神情委屈,但语气却十分坚定。
而陆光仪最看不得的便是她这副委屈的样子,当下心软:“也好,等我把她们打发了再说,那对疯婆子母女就该好好教训她们。”
说完,他又想伸手,似乎是想安慰苏辛夷一番。
苏辛夷却假装没看到他的动作,转过身,随手将一个日晚用的汤婆子放到了他伸过来的手里。
“天气冷,表哥拿着暖暖手。”
陆光仪心中一暖,心想表妹真是体贴。
结果汤婆子到手,却是一片冰凉,他愣了一下。
苏辛夷故作不解地歪头看他:“怎么了表哥?可是不喜欢这汤婆子?”
说完,眼圈就红了,然后便要伸出拿回去。
陆光仪被她眼圈微红的样子弄得心神一荡,赶紧缩回手:“怎么会不喜?当然喜欢,我先走了。”
说完,当真抱着汤婆子匆匆离开了院子。
刚才还红着眼圈的苏辛夷,冷冷地看着他的背影,沉沉地骂了一声:“人渣。”
卫浅溪笑了笑:“既然是人渣,你也不必为他生气。”
苏辛夷很快调整过来,说:“我去玲园画吧,免得他又来。”
在玲园,卫无渊和周子规在那儿,陆光仪肯定不愿意过去,有那两人的光环在,他连只土耗子都不如。
*
玲园果然是整个端靖侯府唯一的一块净土。
苏辛夷将木牌按着记忆画好,当时情况紧急,有些细节她没抓住,但整体她是记住了。
当卫家兄妹看到木牌的样子时,同时陷入了沉默。
两人都属于那种情绪不外露的人,可此时苏辛夷却能明显感觉到两人的不对劲。
她和周子规互看了一眼,同时沉默下来,无声地退出了房间。
两人站在廊下,看着外面夕阳。
周子规突然说:“卫家几代忠良,战功赫赫,我父亲曾说过,有卫家在,大越朝最后一道城墙便永远不会倒。”
周子规的父亲周太傅,文武双全,性格上更是以耿直敢言著称,能得他一句称赞,可见卫家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就拿周夫人来说,她对儿女的交友明显管制极严,但她却对长子与卫无渊交好,没有半句阻拦之意,更是让小儿子放在了卫无渊身边学习。
甚至对卫浅溪都是格外的关爱,这次从宽余县回来,若不是有卫浅溪在,周夫人恐怕根本不会搭理端靖侯府的人。
由此可见,卫家父母在世时人品有多贵重,连带着他们的儿女都颇为被认可。
陆光仪曾骂卫浅溪是罪臣之后,可整个大越朝最重人品的周太傅一家,却对人家兄妹诚礼以待。
想想是当真可笑!
“所以,谋逆之罪,是欲加之罪。”苏辛夷用的是淡淡的陈述语。
周子规没否认,却也没有点头。
罪是皇帝定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不管是真是假,只要没有证据,卫家的父母便永远不能得以昭雪。
苏辛夷也明白这个道理,她想了想,突然问:“陆家当年和卫家有什么关系吗?”
不然为何有卫家的木牌?
还被老太君那么私密地藏着?
莫不是怕被当年的卫家连累?
却没想到,周子规摇了摇头:“在浅溪未嫁入端靖侯府时,从未听说两家有什么交集。”
苏辛夷沉默,那就奇怪了。
两家如果没有什么交集,老太君为何藏着卫家的木牌令?
莫不是——
她心中陡然升起一股说不出的异样感,本能看向身旁的周子规。
后者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但随后又自己否定了:“不可能啊,端靖侯府虽也是以武起家,但近两代少有拿出出手的武将,与卫家也没有什么恩怨……”
苏辛夷嘴角微冷,没有恩怨不代表不会成仇。
有时候利益也是让人泯灭良心的起因,只是如果当时端靖侯府有利益,又为何走到今天这步田地?
而且就她看端靖侯府这一家子的智商,可能把这个诬陷的罪行,做得如此天衣无缝吗?
这时,身后的门开了,卫浅溪一脸淡然地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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