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奠芸察觉自己方才的失态,忙敛起神色,恢复矜持,神色却是在示意孙羽幽接着说下去。
“那人说羊皮卷上记载,北平尊主的长女引浼姮一出生便失踪了。几乎没有一个人见过这个引浼姮,就是小小的尸首也未曾见过。
“当时父亲奇怪,虽是觉得那人所言荒谬,但也觉得那人所说的话还有那么点意思,不过与金银似乎又无牵扯。
“父亲追问说,且不说这北平尊主引浼姮如今在江湖上的声望就算是你我此等普通商贩也知,何来自小失踪一说。就说这羊皮卷上所录之事是真的,方才所说用它得到财物又是怎样一回事?
“我当时在屋外听着也不明所以然,只听那人的声音接着响起,说道,正如我父亲所言,如今北平尊主引浼姮的声望是望而不可及,正因如此,这卷羊皮才成了金玉。
“照这羊皮卷上所记载,引浼姮是在一出生便消失了,那么现在的北平尊主绝对不会是真正的北平尊主。
“也就是说,她并非北平之前尊主的女儿,那么她又如何有资格再坐北平尊主之位呢?”
“行了,”引奠芸出声打断,气度已经恢复到之前的矜持,“这接下来,无非便是要用着羊皮卷中所录之事来威胁现在的北平尊主。姐姐若是要保住尊主之位,定然就只能任由你们摆布。”
孙羽幽安静地听着引奠芸说出这句话,没有因引奠芸如今口气里的冷静而感到不妙。
“不过,”引奠芸又道,“这羊皮卷上的事情若是真的自然是可以如此,可是,这个羊皮卷上的东西可没有什么值得相信的地方。”
“一张旧时羊皮,拿着几分苍劲的墨水洒上,要有什么没有?”引奠芸说着,眼已经不看孙羽幽,“再者说,有此等好事,他又何必将羊皮卷卖与你们?直接拿着羊皮卷来找姐姐得的不比卖羊皮卷来得多?”
但话中有意无意的嘲笑确实暴露了她此时并不冷静的心情。
孙羽幽听到引奠芸的此番话,心中也不慌,语调还是得心应手的惹人怜爱地开口,“奠芸主子说得不错,当日我与父亲也都是这样想的,所以并未收那块破羊皮。”
“既是如此,孙小姐又还担心什么?”引奠芸淡淡地道。
孙羽幽抬起头,红着双眼看着引奠芸,“只是如此,羽幽又何至于到了今天这步田地?”
话的最后,她竟是又哭了起来。引奠芸这次却是没有太多的表现,更多的是一种心不在焉。
只等那孙羽幽自己哭够了才接着道,“本是那般便无事了,只是,约莫是一年前吧,那人又找了上来,这一次却不是来卖什么羊皮卷的了。
“再见到那人,是父亲一次与一方富甲的买卖。当时约见对方当家的,见到那人时父亲也是大惊,那人已经是今非昔比,家财甚至快要胜过我家。
“父亲回来后还同我们说起这件事,说完了那人如今的富贵,又得意洋洋地说,那人能有如此富贵,都是因为那羊皮卷。”
到了这里,孙羽幽听了下来,似乎是故意给引奠芸思索的时间。
“然后?”引奠芸言简意赅的追问。
“父亲又说,他找那人把羊皮卷买了回来。”
“那人岂肯?”引奠芸质疑,“一来,这羊皮卷那人的摇钱树,二来,他既是拿了钱财,却又将人的秘密泄露,我姐姐岂会放过他?”
孙羽幽显然早就料到了引奠芸会有此一问,对答如流,“开始羽幽也不明白,后来有幸接触引浼姮才懂,以她的性格,对于一个人拿了钱财却又不守信的行为固然是不会姑息。”
接着话锋一转,“但,一个拿了钱财还不安生,贪得无厌,三番五次来打扰的人,她也是不会放过吧?”
“所以这件事情便也就合情理了,那人拿了一笔钱财之后定然是不敢再来找引浼姮,要来的钱财将尽,而父亲出的价钱也不低,因而他才会动了贪念,铤而走险。”
“奠芸主子说得也不错,的确引浼姮是定然不会放过不守信的人,所以那人便是第一个被挖心的人!”
“一个羊皮卷,真有如此神奇?”引奠芸漫不经心的开口,“就算是血脉不正,我与姐姐这么多年来的姐妹情也不假,倒是东窗事发,我和枫也自会护着她,只一口咬定她就是引浼姮,如假包换。”
“如此,江湖中人又岂会在我们与一个羊皮卷之间相信后者呢?”引奠芸对上孙羽幽的眼眸。
不曾想,孙羽幽还是答得很快,“若只是这个,她自然是不用担心。但是,其中还有一个您和枫也主子也不能知道的事。”
“哦?”
“江湖人都知,北平从前的尊主,也就是令尊,已经是失踪多年了。”
孙羽幽说得轻松,引奠芸的表情却是微不可查地僵了一僵。
“羊皮卷上还记载了关于令尊失踪之谜的文字。不过,这件事情记载得十分隐晦,这张羊皮卷上只涉及了一二字,几乎是一语带过,用词也是难懂。
“我起先只当这是民间传闻,夸大其词,一直未曾注意。直到挖心案接二连三地发生。”
“此话怎讲?”
“我家与官府也有所联系,因而也曾对案情了解一二,其中一个官府没有当回事的东西却是被我注意到了,那些死去的人,都拥有一个羊皮卷。
“当时我是出于好奇,竟是把那些羊皮卷找了来看,发觉上面记载的都是关于引浼姮身世的一些文字,几乎完全一样,惟有关于老尊主失踪之谜的一二字各不相同。
“因为用词难懂,所以当时我也是粗略看过,并没有花心思将这一二字联系起来。
“如今在引浼姮的衣物里发现了我父亲的衣物,我也知她就是夺心人,这才想起这回事来,凭借着记忆将这事情翻看,想想那一二字,勉强看出了个大概。”
引奠芸神色一窒,“你看出了什么大概?”
“我看出……”孙羽幽的声音不自觉地流露出些神秘,“那羊皮卷上所写的一二字,连起来之后为两句话。这两句话我没能准确地连出,但大概的意思却是知道了。”
“那……”引奠芸的语调越发漫不经心,“是何意思?”
孙羽幽跪行,朝引奠芸靠近几步,道,“这第一句话是说,令尊失踪乃是人为。二者第二句话便是说,这人便是北平之龙凤。”
“北平之龙凤,便是身份高贵了吧,而这羊皮卷上记载的又恰好就是北平尊贵之人的事情,如此除了引浼姮之外还有何人?”孙羽幽压低声音,几乎想在引奠芸的耳边来说这些话。
“羊皮卷上的东西,如何能相信?”引奠芸的声音里有了些冰霜。
但有人不怕,“若不是真的,引浼姮又岂会给那人钱财?”
“姐姐并未给那人钱财。北平的支出向来是我在管,近几年姐姐并有平白多支银子出去。”引奠芸的语气带着些严厉不耐,“行了,孙小姐请先下去吧。”
“奠芸主子……”
“孙小姐今日的话,引奠芸就权当是没有听过。”引奠芸的语气是明显地不快了。
孙羽幽此时才有些慌神,“奠芸主子,还请奠芸主子救命啊……那引浼姮定是疑心我也看了卷轴,是万不会放过我的,还请奠芸主子救命!”
又是声泪俱下的哀嚎。
但引奠芸的脸上却是写着满满的不为所动,但还是出声了,“你不必担心,在北平自然是安全的,姐姐不会来杀你,也总会有人护着你。”
“孙小姐还是先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吧,也是夜深了。”引奠芸转过轮椅,朝着大殿的深处离开,没有再理会孙羽幽。
而她的身后也很快传来了孙羽幽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孙羽幽临走时脸色很不好看,似乎还是有着惊惧。
她是按照那人说的做了,方才所言的羊皮卷一事也是真的,不过中间的联系就是那人告诉她的了。也不知她现在是否真的可以算是保住了一条命。
已经退到大殿深处的引奠芸,在无光的黑暗之下,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引奠芸面色凝重,几次掐指又因心烦意乱而作罢。
方才她所言又不是之处,相反孙羽幽的话却是可信的。
在之前,引浼姮的确是支出去了些银子,那些拿着羊皮卷的人,虽都是阴年阴月阴日所生,但却也非为自己治病的人心的最佳选择。
杀了他们会不会是引浼姮刻意为之呢?
除了第一个人以外,另外几个人都是在逃亡路上的,所以在家中的羊皮卷也就没有被拿走,这说得过去。第一个人的羊皮卷又是给了孙老爷子。
引奠芸的目光寒了寒,看来方才孙羽幽所言不假。不过,这个姑娘的分析倒是是错了……
的确,引浼姮的目的是羊皮卷,但却不是因为惧怕上面的内容,相反,是想看上面的内容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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