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人如果不是战场上相见,平日里与这样的人结交,皆是十分豪爽的性格。
韩清知道自己言语冒犯,急忙向这位男子赔了不是。
这男子让自己的娘子出来见了见韩清,并抱出来刚出生半年的孩子,韩清夸耀了一番,让这对儿契丹夫妻听了很是高兴。
经过聊天得知,男子叫萧宏朗,女子叫耶律季。
自此,韩清就在这里暂时住了下来,只不过他住的实在是不踏实,每到了晚上进了小毡房之后,才敢把悬着的心放下来,因为契丹人的夜盲,晚上基本上不会有追兵到这里。可是白天的时候,他总是找到高处用望远镜看远方。
萧宏朗不知道韩清这般做是为了什么,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也不多问。
东京城内,紫鸢和钟奇峰找到了陈冰,三人一同正在垂拱殿拜见官家。
官家本来正是在与丁谓和王钦若听刑部郎中吕夷简讲述,最近东京城在大年期间的治安状况好了很多,这吕夷简目前权知开封府,邓有同因为那一场大火失职,现在虽然算是少尹,可是也只是作为观察身份。
听到侍卫告诉他皇城司来禀报,他本来想让众人退去,单独听皇城司讲述,不过又听到侍卫说是紫鸢,他知道这是随着韩清出使辽国的女子,便没让众人退下,让大家一起听听,看看这次出使情况。
紫鸢讲述了在辽国的遭遇,当众人听到韩清又与党项人做关扑,官家没好气的哼了声说道:“这次辽国那边弄得这般鸡飞狗跳,就是这韩清的关扑弄得吧。”
说完让人取来了那御批,当着众人的面极为生气地说道:“光是一点粮食而已,至于弄得快要兵戎相见吗?”说完就把御批从隔空扔了下来。
官家说完这话之后,脸色已经变得十分的难看。
紫鸢和钟奇峰对视了一眼,看来这朝堂上的人还不知道御批里面的真正内容。
“官家,这御批里可不是说的一点粮食那么简单。”紫鸢说道:“这里面的粮食若是给够数量的话,全大宋的人吃上万年都不成问题。”
“什么?”官家听了这话,觉得十分可笑,于是就把御批递给了丁谓说道:“公言,你曾经做过三司使,你来看看我那皇弟的御批,真有这么多吗?”
丁谓接过那御批,在大脑里迅速的做了计算,越往下算越觉得脑子不够用,就让林特过来和他一起算,过了一会儿官家有些不耐烦了,就问道:“公言,士奇,怎么一直不说话?难道这么点粮食需要算这么久吗?”
丁谓拱了拱手说道:“一时间无法算的出来,还请官家召集宫内一些精通算学之人来算吧。”
“很难算得清楚吗?”官家摇了摇头,让侍卫去请太子的老师鲁宗道来一起算。
等鲁宗道来了之后,与丁谓和林特一起找了纸笔算,许久之后,丁谓脸色煞白的与其他俩人对视一眼,急忙走到官家跟前说道:“官家,恐怕这御批里真的是大有玄机。”
“怎么?”官家看到丁谓的脸色有些不对,就问道:“可是有结果?”
“还未完全算得出。”丁谓躬身答道:“不过照现在的计算来看,恐怕...”
“恐怕什么?”
“恐怕能把以往给的岁币全都挣回来。”
“什么?”官家听了难以置信,让丁谓感赶紧找人继续算。
等来了七八位通算学的人坐下一起算了一个时辰时候,丁谓摘下帽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然后和林特对视一眼。
吃完午饭之后,众人依旧是还没算出来总数,不过照目前的计算结果,恐怕这契丹欠大宋的粮食已经够吃几十年了。
当天晚上,皇宫内一片灯火通明,众人皆是等着计算结果,快到半夜十分,丁谓终于拿到了计算结果。
他呆呆地看着那张纸片,低低地叹息道:“这小子真的能成大器!”
官家一直到半夜都没睡去,兴奋地在殿里走来走去,刘娥不见官家回柔仪殿,就亲自到了大殿,陪着官家一起等结果。
等到听丁谓公布了那个恐怖的数字之后,官家惊得一下子坐在了龙椅上。然后让紫鸢把韩清在辽国的前前后后都要讲述一遍。
“什么?朕的爱臣居然为了吸引追兵,独自往西而去?”
“他一文弱书生而已,怎么能敌得过那些蛮夷的兵士?”刘娥听了之后十分的难过。
“禀官家,禀圣人,韩大夫此举就是为了让陈冰能顺利的带着御批回到大宋。”紫鸢答道。
“御批回来了,可是朕的爱臣呢?”官家震怒道。
大殿里立刻鸦雀无声,大家头一次见官家大声发怒,即使上一次王宫失火,处死那韩姓女子时候,都没发这么大怒,钟奇峰听见这话,心虚的低下了头。
官家之所以发这么大的怒,是因为真的心疼起了自己的臣子。因为他知道韩清这次给自己立下了多大的功劳。
因为澶渊之盟之后,民间一直怨声载道,虽然每年给契丹的岁币等财物总共也就区区三十万贯,可是这毕竟算是被人家敲诈走的,换谁能心里舒服?而且这敲诈是每年一次。
官家通过皇城司的禀报,知道民间对这岁币的怨言极大,但是他也没办法,以钱财换来了和平,何况每年也就是三十万贯的价钱而已。
但是官家自己知道这件事将来是没办法见列祖列宗的,把祖宗传下来的家业没有给守得住,十六州没有收回来不说,每年还要给人白送这么多钱,这要是去地下见了祖宗怎么交待?
可是这从天而降的一个山林野小子,居然通过这种方式给自己把脸面一次全给挣了回来,这让他心里万分激动,把刚开始对韩清的那种气恼全都一抛而光,反而一心要好好的感谢一番这个让人喜欢的小子。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小子给大宋挣了这么大一份功劳,居然舍身取义,单枪匹马的吸引着契丹追兵往西而去,这样一来他哪还有活路?定是在辽国凶多吉少了。
上了年纪的人慢慢就变得心性有些软,他想到韩清为了大宋牺牲这么大,可是现在连生死都不知道,想到这里居然当着众人落泪起来。
一旁的刘娥急忙上前又是哄又是劝,好容易不让官家悲痛,这才又问起旁边的陈冰,是怎么回到大宋的。
陈冰乃是斥候出身,平日里在外执行任务之后,回去就要把所有细节一一报告清楚,所以他的思维清晰,谈吐极为顺畅,在涿州行进时候的过程就吸引了所有人注意,不少人听到惊险之处还惊呼不已。
官家听罢之后,思量了半响问他现在身居何职,听到他讲已经从军伍中退出,就问他是否还愿意继续为大宋效力,得到肯定答复之后,官家点了点头就让众人先退下去了。
虽然已是半夜,但是官家拿着御批直接就要去祭拜太宗和列祖列宗,要把这消息告诉自己的先人。
刘娥不忍心官家这么晚了还要劳累,就多劝了几句,官家很是听刘娥的话,于是思量一番,打算第二天去祭拜先人。
“可惜了那小猴子了!”刘娥也低声感叹了一句。
“他韩清能让我赵恒将来有颜面见列祖列宗,我要怎生做才能对得起我的爱臣啊。”官家喃喃自语道。
“可惜韩清现在无后。”刘娥说道。
“他不是成亲没有多久吗?”官家说道:“家中还有一位娘子,还有姐姐妹妹。”
“可是韩清现在生死未卜,怎生封赏?”
“朕想封赏韩清为开国县公,你看如何?”
“官家,现在还没有韩清的一点消息,倘若这猴子活着回来了怎么办?”
“回来那岂不是令人万分欢喜?”
“官家没懂臣妾的意思,这韩清的官职现在是殿中侍御史,乃是正七品,散官是朝散大夫,五品的官职。官家封赏个开国县公,那就是从二品了,虽说是散官,但是这官职也不低的。”
“你的意思是...?”
“封赏他个银青光禄大夫,从三品即可。”刘娥说道:“将来我儿长大了,也能有继续封赏的余地,否则赏无可赏就要让太子难办了。当然若是这猴子能活着回来的话。”
“也好!”
紫鸢三人走出宫后,都是不再言语。过了半响陈冰呆呆地说了一句:“这可怎么和太婆交待啊。”
紫鸢听到这话,轻轻地叹口气说道:“这事先莫要和太婆讲,只是给他的娘子说了即可。”
“也只能这样了。”陈冰点了点头。
次日当太婆再次见到陈冰等人时候,笑呵呵的让他就坐,随便的聊了聊家常,并直夸紫鸢这小娘子长的很是俏丽。
三人聊了一会儿出门时候,告诉了送客的李奕蕾,把大致实情讲了讲。
李奕蕾听罢之后脸色立刻变得惨白,几欲站立不稳,紫鸢急忙扶住她,并好生安慰一番,这才告辞而去。
同样的消息在影剧院也是引起一片震惊,竹娘也是脸色变得惨白,拉着紫鸢到了自己的清竹轩办公屋问东问西,当她真的确定韩清现在是生死未卜,然后她就犹如一个木头人一般,连紫鸢和自己告别都没曾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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