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婆絮絮叨叨的开始回忆起当年和太公一起生活的日子,也降到了韩崇训和韩崇业年少时候的趣事,有时候说到可乐的地方还哈哈大笑不已。
依珍和依菱二人已经被韩清派人快马通知,等到下午时候姐妹二人进了家,看到韩清双眼通红,又看了看他身后坐着的太婆正在搂着两个孙子说话,就有些不明所以。
“太婆要走了。”他说完这话,眼泪再次禁不住的流了出来。
“哥哥,太婆这不是好好的吗?”依珍惊恐的往他身后再次瞅了瞅,拉着他衣袖轻声问道。
“你们不懂。”他摇了摇头,然后对两个妹妹说道:“好好的陪太婆说说话。”
“我的乖孙女回来了。”太婆正在逗弄孙子,看到依珍和依菱二人双双归家,很是开心的说道:“今日我的两个孙女也回来了,真个好也。”
“太婆,你可是安好?”依珍急忙走上前去拜服在太婆跟前问道。
“好得很。”太婆慈祥的看着她,又看了看走上前来的的依菱说道:“我的孙女回来,怎么没把孩子带来?”
“我家官人说是晚些时候会带着孩子一起来。”依珍急忙给依菱使了个眼色。
“是,官人说晚些时候带来孩子,留在府里吃饭。”依菱明白姐姐的意思,一会儿安排人回去把自己夫君请来。
“清哥啊,今日府中晚宴多备些好酒好肉,吃个痛快,一醉方休。”太婆声音响亮的嘱咐道。
“孙儿明白。”韩清高声应道。
等到向传师和王质二人被唤来,竹娘也回到了家中,韩清已经吩咐下人摆好了宴席。
“这羊肉锅子确实美味!”太婆用筷子翻了翻自己跟前的小火锅里,叨起一片煮好的羊肉说道:“清哥弄得这涮肉,真的是让吃者难忘。”
“太婆要是爱吃,孙儿天天给你弄这火锅吃。”韩清说道。
为了避免太婆吸到二氧化碳,他舍弃了石炭,特意让人准备好了竹炭,并给家人都准备好了碗大的小锅,方便每个人自己食用。
“太婆,你少吃些肉类,多吃些青菜吧。”依珍看到太婆吃了好几筷子羊肉了,有些担心道:“肉易积食于腹中...”
“太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没什么大碍。”韩清打断了依珍的劝阻。
“清哥...”依珍望着弟弟。
“太婆想吃啥就吃啥,都这个年纪了,还在乎什么能不能吃啊,只要太婆高兴就好。”
“孙儿说得对。”太婆哈哈一笑,然后对着依珍道:“你莫要恼你弟弟,太婆都这把年纪了,还能再活几次?”
“太婆,你一定是长命百岁的。”依菱似乎也预感到什么了,忍着伤心说道。
“哈哈哈,今天太婆我开心,心情舒畅,这涮肉吃起来也是分外的香。”太婆说完这话,端起来桌前的一小盏酒,略微喝了一口。
向传师和王质这两连襟一边悄声交谈,一边忙不迭的给自己的妻子夹菜,看到席上只有太婆谈笑风生,其余众人都是强作欢颜,二人似乎也能被这隐约的气氛感染,所以尽量压低声音说话。
“今天家中来这么多人,老婆子我甚是开心。”太婆看了看两大桌酒席,就问道:“清哥,那戚娘子为何不唤来?”
当初太婆带着依珍依菱姐妹二人来东京城认亲,正好是他与戚氏暗中勾搭的时候。看到一个精明干练的小娘子对自己孙儿言听计从,太婆甚是惊奇,后来知道戚氏帮着自己孙儿挣钱,就对这戚氏十分有好感。至于以后戚氏反水等乱七八糟的事,从李奕蕾这边都做了过滤,所以太婆并不知道后面的事。
“戚娘子忙着铺子里的生意,实在走不脱。”他说完这话,很不自然的用左手蹭了蹭鼻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从远处夹些菜。今日的酒席不仅仅是小火锅涮肉,在桌子中央还有不少其他菜品。
“你这孩子,人家戚娘子再怎么忙,至少也要吃饭不是?”太婆责备道:“怎么能这般冷落人家?”
“她...”他正准备要往下说,才想起宋朝还没女字旁这个第三人称,每当用了这个称呼,总让人以为说的是某位男子。“戚娘子...说是今日要去城外盘货,所以不能来家中赴宴...”他说话就有些支支吾吾起来。
太婆在问起戚氏的时候,两桌人都在看着韩清。不明白怎么回事的仅仅是当做一般问话,明白怎么回事的都是有些戏虐的表情。
“好吧。”太婆点点头,又笑着对紫鸢说道:“紫鸢娘子,咱两家虽然住隔壁,可韩家没把你当做外人,琦哥两天见不到你就要哭闹,所以你莫要在这里见外才是。”
见惯了各种厮杀场面的女谍此时此刻突然间满脸通红,她忙站起来施礼道:“太婆待我如亲人一般,我本来...也把自己当做...韩家的...”
“当心烫着!”韩清冲着韩琦喊了一句,因为他看见韩琦正在伸筷子夹菜,小胳膊已经十分靠近小火锅了。
韩琦是坐在紫鸢旁边吃饭的,闻听爹爹声音比较大,就停止了动作。紫鸢趁着这功夫急忙拿开了韩琦的手,帮着他夹菜。
太婆虽然老眼昏花,但是经常看见紫鸢来家里带着韩琦玩,日子久了也就习惯了。今日在席上顺便多说了几句,却是让紫鸢很是脸红,她明白韩清的那一声呼喊就是在化解自己的尴尬。
纵观席上,说到戚氏和紫鸢的时候,各人脸上表情不一。对于戚氏,都知道是个忘恩负义的女子,所以很多人都是一脸的嫌恶之情。而对于紫鸢,则是都知道此女子是皇城司的人,众人都是没有任何表情,至于每人心中所想,那就各有不同了。
现在的韩琦和紫鸢竹娘二人更亲一些,因为这二人都是十分的疼自己。小孩子眼里没有对错好坏之分,只是能够简单地判断谁对自己更好。
等到席散了之后,依珍和依菱二人都没随着夫君回家,忙着帮家中人一起收拾。韩清搀扶着太婆到了里屋,让太婆坐在榻上之后就不再言语。
“清哥,你是明白人。”太婆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韩清正准备与太婆说话,韩琦和韩逸俩人跌跌撞撞跑进来,俩人一头栽进他的怀里就开始嬉笑打闹。韩逸刚学会走路不久,所以还总是往大人身上黏着。
“去找你娘。”韩清准备把两个娃都撵走。
“让他们在跟前吧。”太婆慈爱的看着眼前的孙儿和从孙,“我韩家又在孙儿手中壮大,老太婆我去九泉之下见到你太公,也有个交待了。”
“太婆,你又说这种话。”韩清想要阻止太婆继续说下去,太婆摇了摇头说道:“清哥,我老太婆达人知命,命数既然已经到了,就莫要再强求什么。人生一世,草木一秋,错错对对,恩恩怨怨,不过是日月无声,水过无痕。走过之后再去回首。曾经的红尘游历;曾经的酸甜苦辣;曾经的世情冷暖,一切都已是寻常。看看有多少帝王将相的风云霸业,最终也只是那几页薄纸而已。”
太婆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然后说道:“这一世,老太婆我经历了从甜到苦,又从苦到甜,个中滋味也是不可一日而语。等我走后,你要继续壮大韩家,让你的子孙都要有你这般聪慧。”
“太婆!”他的眼泪立刻就开始流了下来。
韩琦在他跟前正在拨弄韩逸手中的一个纸片,突然看到自己的爹爹流泪了,就立刻呆呆地望着爹爹。
“你要记住多感谢一下丁相公,若不是他,恐怕我这老婆子带着两个苦命的孙女还在穷困潦倒的讨生活。”
“孙儿记住了。”
“你去吧,好生陪家人吧。”
太婆把头扭向了旁边屋子的佛堂,似乎要看看佛祖,笑了笑之后再次看了看自己的孙儿,看着孙儿那俊秀安详的脸庞,她两行泪从眼眶中滑下,从腮旁滚落到地上,消失在砖缝里。
半夜时分,当下人去看太婆是否睡得安稳时候,突然传来了惊叫。
正在竹娘屋子里一直坐着的韩清听到呼声,眼泪开始滑落,他喃喃道:“太婆走了。”
依珍依菱姐妹二人奔出房之后直奔太婆屋里,然后守着太婆放声大哭。
韩家的这一场丧事办得轰轰烈烈,因为广元楼和遇仙楼派来了众多的人帮忙,更是还有各个雀武卫以及京郊韩家庄子的男女老少。
这时候的丧葬和祭祀仪式上已普遍使用纸钱和纸制冥器,因为太婆信佛,所以韩清打算火葬。
从宋初开始,火葬逐渐流行。太祖建国伊始,曾下诏“禁民以火葬”,但收效不大。河东路百姓因为“地狭人众,虽至亲之丧,悉皆焚弃”。不过依珍和依菱不同意,因为觉得以后没有个拜祭的地方。
在孝服方面,由于“世俗多忌讳”,除非儿子为父母,媳妇为公婆,妻子为丈夫,小妻(妾)为丈夫,无人穿着麻布做的衣服。韩清只能是听着老彭的指挥按照这个时候的风俗而准备。至亲之人要披头散发表示哀悼,这里有个复杂的规定,民间习惯为父亲只披散左边的头发,为母亲披散右边的头发,为公公披散后面左边的头发,为婆婆披散后面右边的头发。
他把太婆葬在了韩家庄子往西一些,墓上植五棵柏树,坟高三尺。
等他带着韩家众人再次跪拜在太婆的墓前时候,哀伤的心情让他一直持续了好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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