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读书过目不忘,历史典籍烂熟于胸;至于诗书,更是拿手好戏。对于丹青,音律,天象占卜等皆造诣颇深,甚至连读书人看不上的博弈也是此中高手;此人一生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机智灵敏,谈笑风生;尤其擅长处理复杂的事务,无论多么冗繁的案情一旦到他手上,则抽丝剥茧,条缕分明;其演讲与口才,舌若莲花,口如悬河,一般的人与他争执辩论,能被他引经据典的说的哑口无言。
丁谓是个不世出的天才,更确切地说是一个鬼才!
大文豪王禹偁曾经写诗相赠丁谓,夸耀他“五百年来文不振,直从韩柳到孙丁,如今便可令修史,二子文章似六经。”诗中所说的孙丁,即为同时代的孙何和丁谓,将此二人比喻为韩柳,可见此二人当时冠绝一时的影响力。
后来在太宗皇帝的一届科考里,孙何中了状元,而丁谓则位列第四,心高气傲的丁谓很是郁闷,不料太宗皇帝传胪唱名时很幽默的说了一句,“甲乙丙丁,你丁谓不居第四谁居第四?有什么好说的。”领袖一句话,丁谓云开雾散,不复多想。
后来丁谓面对先皇的提问,曾有过一段佳话。先皇有一天问他“唐朝的酒多钱一斗?”丁谓随口回答“三百钱一斗。”先皇好奇问他“你怎么知道?”丁谓答“杜甫有诗云:速宜相就饮一斗,恰有三百青铜钱。”这一段佳话一时间传开,足证明丁谓的才高八斗。
修建玉清昭应宫时候,一举三得的方法直到明朝甚至再往后,一直被许多人向往学习。他掘地为沟,解决了建筑工地所需泥土问题,然后引水灌沟,解决建筑材料运输问题,最后排水回填建筑垃圾,致使工期提前八年完成,且节省了大量财力民力。
这丁谓还有过平叛的经历。先皇在世期间,有溪洞蛮族少数民族叛乱,丁谓息兵罢武,以怀柔之术降服溪洞蛮族,只身深入虎穴,说服当地首领听从政府指令,并赠以锦袍钱帛,勒石刻印,让西南少数民族世代供奉朝廷,并以盐换粮,解决了边防粮饷问题,还在榷场开设马市,增强边防。
如果根据这些事迹来评定丁谓,绝对是一个能员干吏,四个字可以说明一切,其位其政!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遇到正确的人做了正确的事!
光是从以上资料判断,老丁是一个好官,无可厚非!
丁谓做人更是极为的狡黠。当初先皇想赏赐给辅政大臣每人一条玉带,但是令人尴尬的是玉带有七条,可是辅政大臣有八人,狼多肉少!丁谓当时以自己的资历排名绝对在七人之后。但他知道宫里却有一条备用的价值连城的玉带,叫做“比玉”,他能猜到先皇肯定用这条“比玉”凑数,于是丁谓就故作大度的谢绝赏赐,说自己有一条小号的玉带堪可使用,这种高风亮节的态度立马就征服了先皇。
看丁谓所佩玉带又窄又小,这怎么能成体统?先皇下令,不能让老实人吃亏。左藏库的官员马上报告,玉带都给其他大臣了,只有宫里还有一条叫做“比玉”的玉带,先皇一听就立刻把“比玉”这条玉带赏赐给了丁谓。
排名最末尾的丁谓反而获得了价值连城的玉带!
虽说丁谓狡黠,但是却也有长者之风。有一次先皇震怒,对着群臣怒斥,越说火越大,丁谓当时在旁边,始终不置一言。先皇迁怒于丁谓,你这厮怎的这般沉得住气,屁都不放一个!丁谓徐徐进言“雷霆之下,我若再进言,则其人肯定会粉身碎骨。”丁谓到底还是没有顺从先皇意思,嫁祸于人,先皇亦觉得丁谓奏答得体,这火早就消了一半。
再看看现在的丁谓,打击异己培植亲信,总揽太后听政大权。
韩清躺在榻上辗转反侧,自己要不要帮着给老丁再加点量?还是赶紧抽身而退?
就在韩清还在纠结的这段时间,丁谓已经按捺不住,要向自己的政敌开火了。
在朝堂上,丁谓提议,把现在任道州司马的寇准再贬为雷州司户参军,现户部侍郎、知郓州李迪贬为衡州团练副使。
王曾听到丁谓的提议,走出来说道:“寇准与李迪都曾是我大宋的宰相,如果一贬再贬恐怕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况且这二人现在也没有什么过失。”
丁谓转过头看了看王曾,并未理会他,而是对着宋绶说道:“贬官要有贬词,还请公垂好生斟酌一番。”
宋绶,字公垂,赵州平棘(今河北赵县)人,刚从中书舍人转换为知制诰。
听到丁谓的话,宋绶看了看众人,希望有人能出来解围,因为这个活计真的很令人内疚,很令人惭愧。可是众人只是看着他,没有任何人走出来要为李迪寇准直言。他叹了口气,拱了拱手就退下了。没过一会儿,他把写好的贬词送到了丁谓跟前。
丁谓结果贬词展看一看,只见绢上给寇准批了四个字:为臣不忠。给李迪的批的是:附下济恶。
对于一个以儒家思想为统治思想的时代,这样的考语已经是十恶不赦。
丁谓看到这样的贬词,鼻子里哼了一声,然后说道:“我记得公垂你是大中祥符元年的进士,文采定是不输于他人,可是这考语居然写成这样?现在的知制诰居然不会写字了吗?”(舍人都不解作文字耶?)
宋绶本来心里很是不落忍,为李迪寇准悲伤,也为自己一世清名痛惜,自己注定要在历史中被人唾骂。可是写成这样,丁谓居然还不满意?他闭上眼摇了摇头,拱手说道:“还请丁相公明示。”
“取来纸笔!”
丁谓当众亲自动手来写贬词了。
他在寇准的贬官制上添加了自己的话语:“当丑徒干纪之际,属先皇违豫之初,罹此震惊,遂此沈剧!”
宋绶看罢这样的贬词,惊得连退两步。这样的话语实在太惊人:当寇准这个“丑徒”在朝廷上搞风搅雨做坏事时,正遇上先皇生病,先皇是被他吓的,才病重而死!贬他的官都是轻的,他实在是个害君致死的败类!
当丁谓念出贬词之后,群臣都是面面相觑,起初还有交头接耳的声音,可是慢慢就没了一点声音。
眼看着群臣中没有一个人敢走出来反对,文件就要下放生效,寇准李迪的声誉就要写入到历史变成千古唾骂,王曾实在于心不忍,走出来说道:“丁谓!这样的考语用在寇准身上,实在不妥。”他说完这句话,又往前走了两步,有些激动地说道:“崖州,那是南海之滨,荒蛮不毛之地,让一个年己六十的老人万水千山而去赴任,这太残忍了,还请丁相公在好生的推敲一下再做决定如何?”后面的这句话已经似乎带着一丝央求了。
丁谓面无表情的看了看王曾,只是说了一句话:“居停主人勿复言!”
王曾听了这句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痛心疾首的摇了摇头就退到群臣中,不再言语。丁谓这个时候抛出这句话,完全可以碾压他的一切理论。因为寇准曾经罢相的时候,他把自己的房子借给寇准住。现在对寇准有任何的制裁,谁能出来辩驳,唯独王曾不能。居停主人,这四个字让他对丁谓的安排不能有任何异议。
在丁谓对寇准和李迪的打击中,以韩清目前的官职来说,他根本插不上嘴说不上话,所以他在群臣后面站着,只是看着老丁发威。
群臣本以为丁谓用恶名给寇李二人扣上大帽子就拉倒,但是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仅仅是个开始!丁谓做事居然越来越绝。
给寇准李迪的贬官制照发不误,由朝廷派出使者送往雷州和郓州,去交付给寇准和李迪。只是这派出的使者行囊里多了一些东西,这些东西是丁谓私自加上的,但是却盖有皇家的官印。
朝堂上有不少与二人交好的人禁不住潸然泪下,因为众人在宫门口看到使者即将要出发,看到了行囊中的长剑。大家都知道,这是要赐人一死的朝典。君王赐,不可辞!丁谓以皇家的命令要赐二人自尽!
韩清在群臣后面看到使者拍马离去,也叹了口气。政敌的矛盾其实远远大于民族矛盾,民族矛盾可以通过利益去交换,两个不同地域不同种族的人杀的血流成河之后依旧可以坐下来商谈。而政治斗争矛盾产生,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本以为这场政治斗争和自己没鸡毛关系,哪知道因为此事却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道州城里,寇准正在府衙大宴宾客。府衙里欢声笑语,酒香扑鼻,当地名伶正在用小唱形式诉说着一个古典故事。
使者到了府衙,翻身下马之后手擎长剑而入,此时的长剑已经出鞘,半露着剑身,锋芒四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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