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清这个时候正在绣巷里坐着,与几个人一起吃着涮肉喝着美酒。
“千手观音戴娘子出马,将那和尚与男子弄得有如真的被杀了一般,好手段。”韩清赞道。
“区区小事而已。”戴晨微微一笑答道。
“戴娘子总是带着面具,吃饭喝水都是不曾摘掉,难道睡觉时候也戴着?”旁边的窦新问道。
“我这师妹自从学艺之后,就开始带着面具,别说你们不曾见过我师妹的样貌。”李克在旁边饮尽一碗酒说到:“我也就是记得师妹十五岁之前的样子,十五岁之后永远都戴着面具,也不知现在变得什么个模样了。”
戴晨笑笑并未说话。她笑的时候,韩清特意观察了一下,似乎面皮能随着脸部的笑容跟着动,这真是一门绝活儿。
“窦小哥,今天也是有劳你了。”韩清举起手中酒盏对着窦新敬酒。
“不敢不敢,大官人莫要这般客气。”窦新急忙将手中酒盏里的酒一饮而尽。
“去乱坟岗那边挖的一些白骨,还能悄悄送进去,这活计说出来简单,做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韩清主动给窦新要斟酒,慌得窦新急忙阻拦,非要接过梅瓶给自己斟酒。
“白骨好说。”窦新放下了梅瓶说道:“但是那地窖上了锁,小的眼看快要打开了,可是差点被发现,也只好将猪血羊血从地窖门口倒进去,可惜白弄了一根人腿骨,没功夫放进去啊。”
“无妨无妨,这已经就够了。”韩清笑笑说到。
“东主,我怎么觉得这事弄完,似乎动不了那老货,因为说来说去还是无凭无据啊。”李克说道。
“我就是想恶心一下这个老货,至于能不能动得了他,这个现在还说不准。”韩清将手中酒盏举起一口饮尽。
第二天,韩清睡了个懒觉,从榻上爬起来之后看看竹娘已经带着孩子出去玩了,他就坐在榻上愣神,自己这一走,估计需要个两三年时间,老婆孩子扔在这东京城,真是令人揪心。他心事重重的下了榻,穿上衣服就在屋里坐着。下人进屋来收拾,看到他在屋里坐着,就急忙去热了早餐,并把洗漱东西搬到跟前。
“能拖一天算一天,没准和那丁谓一样,中途出现个什么变数呢。”他喃喃自语的说道。
此时在朝堂上,御史台的人已经开始对冯拯进行了弹劾。关于那月台寺被搜刮走的钱财数量不明,钱财去向不明,这就让冯拯辩解老半天。但是这一波攻击还没落下,另一波攻击又起,堂堂一国宰相,居然公开派人行凶。
冯拯面对这样的指责,脸色苍白的辩解,说是有人栽赃嫁祸。御史台的人就问,既然栽赃嫁祸,那么你府中挖出的白骨是从哪里来?看来不只是一桩罪责,而是有着惊天的大案。地窖里鲜血淋漓,请问里面究竟有何不可告人之处?是不是有尸体?尸体被你放在了哪里?
这次是台谏官集体出动,一个人说完另一个补上,冯拯连招架之力都没了。
一帮子人闹哄哄的说完,就把奏报一一列数,交付给王曾,然后由官家与太后发落。
韩清下午出门要去散散心,这几天的心情实在是让人郁闷。
游明听说不用马车,就步行跟着他在街上转悠。不过看来众人知道他要离开京师去外地做官,所以躲清静是不可能的,注定要有不少人来找他。街上能遇见通华寺的智真和尚,更是在下午时分碰见四果的李小乙。这些人的要求都是一样,想派人跟着他去外地历练一番,见识一下大宋的大好河山。
快到傍晚的时候,韩清听到朝堂有劲道消息传来,冯拯被罢相。
冯拯,天圣元年罢相,出判河南府。
随即,朝堂有诏书下令韩清三日内必须出京赴任!
该来的终于来了,既然挑翻了冯拯,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再逗留,于是在这三天里,把要做的事都赶紧做了。当天下午,他去了郊外庄子,取出月茹给做的衣衫,将衣衫抱在怀里,脑海里又回想起与萧月茹第一次的见面,然后就是她后背中了箭之后脸上还保持着那一副笑容。深深地呼吸一下,似乎那衣衫上还有月茹的气息一般。
愣神了良久,他又去将那黄玉石也取了出来带上。等要离开地下室时候,左思右想一番,他又返回找到那矿泉水瓶子,稍微用力捏了捏,听见咔吧咔吧的响声,“这才是我那个时代的声音!”他说完这句话,将矿泉水瓶子放进包裹里。那电警棍依旧是静静地躺在盒子里,这玩意没地方充电,带身上还不如带个烧火棍子。
当晚他回去住在了紫鸢那里。
紫鸢这女子出身皇城司,与人熟络之后,话里经常带着匪气。可是今天见到韩清之后,她居然穿着女子的大袖儒杉,正在家里包馄饨,看到他进屋之后,立刻起身洗净了手,过去帮他脱掉外衣。
韩清被这女人突然地温柔弄得有点不自在,不过他明白,这是要告别了,所以就一改往日的泼辣,极尽温柔的一面。
“平日里我进来,你都是瞄我一眼,今天被娘子这般温柔的对待,还有些不自在呢。”他笑道。
紫鸢听罢并未答话,只是贴近他怀里搂着他的腰。
他将她用力搂了搂。
入侵的时候,俩人一夜缠绵,紫鸢趴在他身上说道:“官人此次远行,奴家不能跟着保护你。”
他抚了抚她的脸正待要说话,才发现她满脸泪水。
“娘子,我又不是小孩子,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
“奴家让景妮陪着你一道去石州和岚州。”
“我这是去做官,不是去杀人放火哎。”
“上次去辽国,也是仅仅当作一般的使辽而已,哪知道牵扯出那么多事。”她噘嘴的样子很是可爱。
“景妮是你好姐妹,放在你身边就行,我这次走是带着姜阳秋,我给你讲过这人,拳脚功夫那不是一般的厉害。”他将她扳过身子搂住说道:“上次在影剧院,这姜阳秋一个打十个,那是多威风啊。”
紫鸢听罢,幽幽的叹口气道:“景妮是奴家最贴心的姐妹,跟随在你身边,一来可以保护你,而来,可以一解官人你的寂寞”。
他听了这话,有些心猿意马起来,但是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多问,只是笑道:“娘子待我真个好,疼我惜我怜我,但是我要在岚州石州为官,吃穿住行自会有朝廷安排。”
紫鸢听罢,就没再说话,两人相拥着睡去。
半夜时分,紫鸢从榻上爬起来,悄悄地点亮蜡烛,然后摸出一份文书。她盯着熟睡中的男子笑了笑,慢慢地捉住他的手,用他大拇指在早已准备好的红漆里蘸了蘸,这才摁在那文书上。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他正准备洗漱,看到大拇指有不少红漆,搓了搓之后就发愣,想不起来自己昨天在哪蹭了这颜料。
“别乱想了,奴家昨天趁你睡着,用你的手印了文书。”紫鸢看他坐在榻上发愣,知道他犯迷糊,就直接告诉了他。
“什么文书?”
“租妾的文书!”紫鸢有些嘟嘟囔囔的说道:“以前让你画押这文书,死活不愿意,奴家只好趁你睡着悄悄办了此事”。
韩清听了这话,一时间也无语。
宋朝士大夫流行蓄养姬妾,有一类姬妾是租的,跟现在的包养情人差不多,要签合同的。某某跟谁谁谁几年,为此谁谁谁要付谁谁谁的家人多少多少钱。合同期满,就要把人退回去。
紫鸢早就给韩清说过,立个这样的文书,就说紫鸢是被租来的。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戚氏一案让紫鸢看到了这里面的危险,所以为了避免以后落人口实,干脆走个过场。
韩清总觉着这样太折损人格,一直不愿意。他倒是宁愿直接把紫鸢纳进府里,可是这样紫鸢不愿意,因为她是有公差在身的人。如果身份被坐实为妾,那么只能从皇城司退役。
“奴家说过,文书只是为了防小人之口,官人莫要多虑。”紫鸢看他不说话,就安慰他道。
他站起身,走过去将她拥入怀里,也没再继续说话。
吃罢早餐,他回到家里给几位娘子打个招呼,就带着紫鸢去了聚蚨钱庄。张万财看到东家亲自带着账务司的人来,知道这算是正式介绍给众人认识,算是钱庄中重要人物,不敢怠慢,急忙让人端些点心和熟水招待。午饭吃罢,他带着紫鸢又去了绣巷的快马驿站,与众位兄弟道别。
李克和矛弘义二人极为的伤感,只有飞天虎在旁边嘻嘻哈哈的说道:“东家这次去石州做官,我过些日子就过去,到时候咱们能经常见面。”
“你这厮本来是山西快马驿站的坐馆,却整日里泡在京师,早该滚蛋了。”矛弘义瞪眼道:“每天和老子蹭吃蹭喝,惹他娘的一堆事儿事,还是老子给你铲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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