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清这次要出手整治这些人,已经深思熟虑过,所以特地与大理寺的人打了招呼。考题是国家机密不能碰,但是考题的方式那就可以另谈了。鉴于石州官场中很多人不按章法做事,那么就要从实际断案去考虑出题方式。如何通过实际断案?那就要出现大量的实际案情,让考生从案情来推理。
大理寺官员听从了这个建议,于是此次的出题基本都是以问答为主。
既然有提问,那就有回答,如果判断题或者选择题按照《宋刑统》来回答,那就是标准答案,可是这问答就不好说了,你答的文字少,那么说明你专业不精,如果你答的多,那就更好办了,说得多错的也多,洋洋洒洒一大篇文字,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那么这就能让判题之人有了挑毛病的机会。
这个挑毛病的人就是韩清。五场判决和一场法理的答题都堆积在他的案头,让他忙了好几天。
等到把所有的试卷审完批完,他并未把考试结果公布,先把金家村女尸一案拿出来继续开始断案。这次再和司理院的人询问时候,这帮人态度就和以前不大相同了,明显的有了一些恭敬。
人的权力是需要争取的!人的威望也是慢慢自己挣来的!就好比一个整日里嬉皮笑脸的人,因为性子随和总是被人欺负,突然某一天翻了脸,那么以后欺负他的人自然会减少。这不是什么力量或者勇武之力,这是一种态度。
韩清在堂上将当置司与司理院拉出来询问,并指桑骂槐的将巡检司训斥一顿,让这帮人也掂量了一下,所以说话口气也就慢慢开始改变。
但韩清要的并不是表面上的尊敬!
石州的官吏参加“试法官”考试,金家村女尸案略微拖了几天,今日再审!
案子虽然在司理院审理,但是都在州衙里面,无非就是这个门出去那个门进来而已,所以韩清直接去了司理院坐在旁边旁听。
这次审理此案,刘鸿依旧是在堂上哭诉,要求给自己不明不白死去的娘子讨回公道,宋刚则是连声叫屈,那小王氏仍旧是满眼含泪的讲述了当晚发生的事。保长和邻居也都过来作证,证实当时
眼见那女尸确实是躺在宋刚家里。
司理院的司理参军开始怒斥宋刚,认为他这是在狡辩,邻居家女子被杀死在你家榻上,这是不用想就能明白,肯定是你宋刚是行凶者,此案近日并不是问你是不是凶手,而是问你杀人动机是什么?刘鸿的娘子是怎么来的?为何而来?司理院的推官则是在旁边吓唬宋刚。
宋刚听到这话立刻犹如五雷轰顶,这不是辩解自己是不是凶手的问题,而是作为凶手为何要杀人的问题了!他立刻急声申辩,辩明自己根本不是凶手,更别说别人的娘子怎会死在宋家的榻上。
韩清在旁边跟随的姜阳秋耳语了几句,姜阳秋立刻领命而去。
“何推官,此案恐怕光是这般审理,恐怕仍旧会拖延时日。”韩清觉着这种堂上争执没什么意义,就出言讲道:“如果认定宋刚是此案的凶手,找到相应证据依法办案即可。可是你作为司理参军,现在只是录问,这宋刚也是不停的在喊冤,如此一来的话,‘翻异别勘’看来要走好几个来回了。”
那何刚听了这话心里有气,就反问道:“依韩知州所言,看来是有了新的审案思路,不妨讲来听听,下官也能受教一番。”这话说得恭敬,但是一听就是不服的态度,而且是给韩清出了难题。
韩清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过头问宋刚:“你说小王氏要来你家居住,为了避嫌所以去了酒肆饮酒。”
“回禀知州,此事确实千真万确。”宋刚在堂下答道。
“你离开家中之后,去往酒肆的路上遇到过什么人吗?”
“遇到过...”宋刚沉思了一下继续说道:“遇到村东头的李老伯,还有金员外以及金员外的东床。”
“可是与这些人搭讪过吗?”
“不曾有。”
“宋刚,我提醒你,此案事关你的清白,如果遗漏一点线索,你就无法洗脱自己的罪名了。”韩清继续道:“现在我重新问你,去往酒肆的途中遇到的这些人,可是有什么搭讪言语吗?”
宋刚闭目沉思了一下,摇摇头道:“小的敢肯定,没有和任何人搭过话。”
“也就是说,你安顿下小王氏之后,离开自己的家,一路并未与任何人搭过话,直接步入酒肆?”
“是。”
“小王氏!”韩清把目光瞄向了堂下的女人。
“民妇在!”小王氏在旁边怯生生地答道。
“你平日里去嫂嫂家时候,可是经常住在嫂嫂家?”
“是。”
“宋刚当晚将你安顿好,就离开了家?”
“是。”
“我听闻宋刚是看着你长大的,所以你对宋刚家周围左邻右舍应该不陌生吧?”
“回禀知州,奴家对宋刚家周围邻舍都是很熟络。”
“既然极为熟络,那么宋刚当晚把你安顿好之后,你可是又与邻舍谈过什么?”
“不曾有。”
“小王氏,我提醒你,此案情扑朔迷离,遗漏一点蛛丝马迹可就无法洗清宋刚的冤情,而你也无法脱得了干系。”
“韩知州,案情卷宗上写得明明白白,宋刚安顿好这小王氏之后就锁了院门,小王氏根本就没再出去过。”旁边的何刚口气重略带讥讽略带提示的说道。
韩清侧了侧头,盯着何刚的眼睛不发一言。何刚看到韩清一副很有态度的样子,就解释道:“那案情卷宗里确实是明明白白记载了的,韩知州应该仔细看看。”他说完这话看到韩清仍旧是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就有些讪讪地低下头不再言语。
“确实如这位官爷所言,宋刚为了安全起见,特地锁上了院门,奴家并未与邻舍见过面。”小王氏在堂下答道。
“院门是在里面锁上,还在在外面锁上的?”韩清终于不再盯着何刚,而是扭过头继续问小王氏。
“回禀知州,是从外面锁上的。”小王氏答道。
“既然是从院子外面上锁,那么应该是宋刚亲自上的锁吧?”
“回禀知州,是宋刚先走出院外,吩咐奴家从院子里把门推上,然后才落了锁。”
“你可是试验过,在院里拉扯院门能否打开?”
“奴家等宋刚走远,确实试着拉了一下院门,根本打不开的,”
“宋刚!”韩清又把目光重新对准了堂下男子。
“小人在。”
“你步入酒肆之后,与酒肆老板谈论了些什么内容?”
“先是谈论西村的李阿娘走失了一头牛,后来又谈到家中良田因为大雨被淹一事,后来到了很晚时候,就谈到小王氏在家中居住,孤男寡女多有不便。”
“谈此事时候,旁边可是有人与你们一起吃酒?”
“不曾有,只是酒肆老板与我二人。”
“那可是有旁边人在吃酒,听到了你二人的谈话内容?”
“那日我无地方可去,本打算在酒肆消磨一两个时辰再去个脚店歇息,所以就专门坐在靠里的位置,我记得当天吃酒时候,旁边并未有什么人。”
“再仔细想一想,你酒兴正浓与酒肆老板畅谈,或许旁边有人经过,偶尔能听到几句。”
“小的记得很清楚,那拐角处本是一个存放杂物的地方,后来老板就清理了杂物改成了一个容纳两人就坐的案几,小的就在那里喝酒,倘若有其他人过来,小的定是能够看的清楚的。”
“可是你后来贪杯,喝得多了,可是知道旁边有没有人过来?”
“后面的小的就记不清了。”
韩清听罢这话,点了点头说道:“小王氏一个女子孤身住在宋刚家里,此事并未有其他人知道,那么有人就能进入宋刚家中行凶,看来凶手是知道家中只有一女子的。”他说到这里看到刘鸿殷切的看着自己,于是就用手指关节敲了敲跟前的案子说道:“知道这个信息的只有一人,那就是酒肆老板。”他说道这里高声问道:“巡尉何在?”
“属下在!”巡检司的人走了出来拱手答道。
“立即前去金家村酒肆,将那酒肆老板拘来进行提审!”韩清下了命令。
不到半个时辰,巡检司的人将酒肆老板带到了堂下。
半个时辰就是一个小时,在这期间韩清觉得实在无聊,就出去走了走,等他回到司理院,看到酒肆老板已经站在堂下听审,那何刚正在拿着案宗。
“再往后!”何刚叫道。
酒肆老板听到这个命令,有些懵头,不过还是很听话的往后退了两步。
“再往后!”何刚又叫道。
酒肆老板就又往后退了两步。
“再往后!”何刚有些生气。
韩清也弄得不明所以,堂下站着嫌疑人,你直接询问即可,干嘛让这老板一个劲往后啊?
酒肆老板回头看了看后面,无可奈何地拱手对着堂上说道:“官爷,再往后就出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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