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卿走了。
在他说完“你看看我”,叶非晚回他“我想一个人静静”后,他沉默片刻最终离去。
他怯了,不敢再逼她了。
心去为怯,他的心都不在自个儿身上了,才会生出这般多让人烦扰的情绪来,甚至……这颗心都处处为着她着想。
走出九华殿,封卿却并未立即回养心殿,只安静行走于冬夜的宫道上,看着远处点点宫灯在夜色中长明,目光却隐约透着几分茫然。
她回忆起了一切,可是她再也不愿爱他了。
那他该怎么办?真的如前世一般,将她囚禁在自己身边,这段时日,她还会心平气和的对他说“我想静静”。
可是他知道,用不了太久,她便会见也不想见他了,她会躲在屋里头,哪怕他喝得醉醺醺的闯进去,她也只让芍药将他打发了。
前世,她便是这般。只是后来,他的骄傲让他再未前去罢了。
身后,一阵细微脚步声传来,高风走上前,手中拿着一件厚重的大氅:“皇上,夜色凉,您披着件衣裳。”
封卿看了眼大氅,只伸手接了过去,随意披在肩头。
高风又道:“皇上,明儿个属下想告个假。”
“嗯?”封卿终于看向他。
“前几日,芍药曾说要吃市集的雪红果,属下给忘在脑后了,二人闹了些不愉快,”高风从来公私分明,如今说的到底是私事,神色有些不好意思,“后来,属下连夜买了雪红果,未曾想染了些风寒,并无大碍,可芍药放心不下,说我若是不提,她便亲自入宫求叶姑娘。”
他本想白日提的,毕竟出宫时,皇上和叶姑娘二人心情看来很是不错。却没想到回来时,二人之间竟闹了不愉快,如今夜色渐深,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来亲自告假。
听着高风这番话,封卿也想到前几日高风有染风寒一事,那时他还特意伺候在外殿,从未靠近过他的寝宫。
高风到底是跟在身边近十年的侍卫,封卿自然同意:“准你两日假。”
“多谢皇上。”高风忙跪在地上,神色间尽是欢喜。
封卿挥挥手,只示意他下去便是了。
高风自然领命。
封卿安静站在原处。高风是个冷卫,以往不苟言笑,甚至面不改色的杀人于无形,可是似是与芍药喜结良缘后,便越发像个有血有肉的人了。
寻常人家,夫妻情谊,大抵也是如此。嘴上闹着矛盾,可病了伤了,仍挂念的紧。
病了……
封卿长睫一颤,目光落在前方,除却宫灯外一片漆黑。
一阵冷风吹来,他蓦地回神。
许久,封卿缓缓伸手将厚重的大氅扯了下来,只穿着件单薄外裳,将大氅随意拿在手中,而后朝养心殿的方向走去。
“参见皇上。”李公公站在宫门口,忙跪下道。
“嗯,”封卿低应一声,良久垂眸道,“差人备一浴桶水来,搁在养心殿去。”
“皇上可是要沐浴?”李公公自是机灵的,闻言忙道,“奴才早已吩咐人烧好热水,这就给您……”
“冷水便好。”封卿打断了他,起步走进殿中。
李公公诧异看着皇上的背影,竟连礼数都忘了:“一,一浴桶冷水?”他呢喃一句,下刻疑惑自语,“皇上……这是何意?”
这大冷的冬夜,莫说冷水沐浴,便是喝上一口,都要被冻得头疼。
……
素云又在惆怅了。
叶非晚在房中随意翻看着话本,便看见素云又一次往殿门口跑去,站在那儿巴望着外头,却又失望而归。
手里的这话本都变得索然无味,叶非晚只得将其倒扣在桌上,看着素云折返的身影:“瞧见什么了?”她打趣道。
“什么都没瞧见。”素云声音恹恹。
“那便没问题了。”叶非晚轻笑一声。
“问题大了,”素云走到叶非晚身后,拢了拢她因低头看话本垂落身前的长发,又替她轻轻捏着肩头,“姑娘,皇上这两天应当很忙,听闻朝堂上这几日出了不少事儿呢。”只是这话,也不知在安慰叶非晚,还是在安慰自个儿。
“他忙也是应当的。”叶非晚说的随意。
“可是……”素云愁眉苦脸道,“姑娘,您就不担忧吗?”
“担忧什么?”叶非晚反问。
“皇上他……”素云凝滞了下,扭头朝外面看了一眼,声音也随之低了些,“皇上他不再往这儿来了啊。”
“不来便不来了。”叶非晚说的很是平静。,下刻却又想到那夜他对她说“你看看我”的语气,手微顿。
她从未想到,一贯骄傲的封卿,竟也会用这般语气对她说话,神色间夹杂着细微的哀色。
“姑娘,”素云声音越发小心了,“您和皇上,是不是……”
叶非晚陡然回神,却并未应声,她能应什么呢?她和封卿之间,这段时日其实什么都没发生。
可是,以往发生的一切,便足够了。
他们是最知道彼此真面目的人,知道彼此这具年轻的躯壳里,其实藏着活了两世的灵魂。他们更知道,如今他们已经将真面目戳穿,也着实没有再做戏的必要了。
“叶姑娘。”门外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男声。
素云眼睛一亮,转头打开殿门:“高护卫!”门外人,不是跟在皇上身边的高风又是谁?
高风低头,不观殿内,只恭声道:“叶姑娘可否随属下走一趟?”
叶非晚不解:“怎么?”
高风硬着头皮道:“皇上病了。”
他告假两日,怎么也未曾想到,再回来皇上脸色苍白,如仍如常上朝,可神色到底是难看的紧。
病了?叶非晚凝眉,仍记得前段时日他似乎才生过一场病。
可是封卿的身体素来极好,鲜少生病的,怎会……
“叶姑娘?”高风声音大了些。
叶非晚皱了皱眉:“御医去了吗?”
高风顿了下:“皇上自和叶姑娘出宫那日,便身体不适。御医去了,皇上也只说没事,但让叶姑娘过去也把把脉,说……叶姑娘的病气儿,到底是把他染着了。”
叶非晚一滞,他这番话说的,倒像是……她将病气儿过给封卿的似的。
下刻,她却僵了下。
前世每逢冬季来临,她总会染一场风寒。每当那时,她便会去书房,蹭到封卿身边,说要将病气过给他,这样他病过后,整个冬季便不会再生病了。
可是,他却从未被染上过风寒,身子康健得很。
而她,那段时日则日日喝着苦涩的中药。而封卿也罕见的纵容她留在书房,只偶尔睨她一眼。他们难得和谐相处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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