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月听这二人言语不俗,不觉向对方扫上一眼。但见两人都是锦衣玉马,英姿俊爽之辈,看其形状,却似曾相识。然而夜色里匆匆一瞥,并未看清两人面容。
便又听一人笑道:“罢了,罢了。铁老前辈可是落到下风了。就此住了手吧!”说话间银光两道,彪然一闪,倏忽而下,当的一声,一时打下四人手中兵刃。碧月只觉手中一颤,刺出的长剑“砰”的一声飞弹出去。接着又觉身后清风一阵,拂到近前,腰间缓缓一动。原来那出招之人接住飞落的碧青剑,就势闪到碧月身后,一舒手臂,拦住她腰,手指一展,握住她手,将那剑柄一直托至她手心,向耳边笑道:“仙子马虎了,怎将手中剑乱抛?此物却是不生眼睛的,一时伤到身子,可不糟糕?——紧握,紧握。”说着,又把身子挨近一些,显然已将碧月拥入怀中了。
碧月心中一凛,暗道:“什么人呢?身法如此之快,他如若心怀不善,刚才出手相袭,我却如何能躲得过!”然而此人品性如此轻薄,竟然欺侮到自家头上来,碧月怎能不怒?听他在身后说话,便轻叱他一声,冷笑道:“公子好快身手,敢问何方神圣?”冷不防却将手中剑猛地一抖,翻身向后飞刺,身儿随之一闪,倏忽一阵,早离了那人,剑锋飞进,直点对方喉咙。
那人刚刚听她轻声细语的相问,万不能料到会有此袭,心下一惊,忙飞退开数步,而对面碧月的剑锋急追而来,看看就要刺中。他却不慌,笑一声:“仙子好快身手!”却将手儿一翻,两指一合,向那剑面上一拍,“啪”的一声,剑锋斜出,紧贴此人面颊疾飞过去。
碧月不忙,一击不成,反手一划,那碧青剑半路兜转,向那人颈脖上挥去。那人情知躲不过,手向腰间一探,哗啦一声,寒光四射,长剑飞出,恰恰与那碧青剑剑锋相碰,“嗡”然一声,两剑飞弹开去,两人受对方内力所摧,各自退开数步。
那人满面含笑,倏然收剑入鞘,叹声笑道:“妙,妙!向来听闻江湖上传言宝雕宫碧月仙子才貌双绝,剑术不凡,今日见来果然非同凡响!”碧月不理,只愤愤道:“足下何人,还不报上名来!”那人笑道:“仙子恕罪,是小生无礼;然若问名姓,小生展岫是也。”
碧月细看,心下一惊,此人正是先时在那来云州路上,在荒村酒店里遇见的二人之一。碧月心知这人来者不善,一时冷笑道:“风尘展岫么?难怪,却有这等的本事,又是这等的人品,名声在外面可大的很呢!今日碧月倒要领教领教!”说着话,手中发力,那柄碧青剑呼啦啦便向对面刺出,裹挟劲风,凌厉异常。那展岫倒也不避,点头叹道:“好剑法!”
这里碧月却就纳罕,暗想:“此人何等本事,我这一剑刺出去可是用了十成的功力,饶你是神仙也凶多吉少的,你这时还不躲避,可不是自寻死路么!”然而不管他,手腕一偏,那碧青剑嗡的一声,陡然翻转,直刺对方面门。恰恰相近,猛地听一人声喝道:“展岫!糊涂东西,此时不躲,敢是寻死么?”接着冷风一阵,一人影猛地闪至面前。碧月一惊,尚未看清来人是谁,却觉剑身一动,手腕一紧,一股力道由外而内,从腕间汩汩冲上手臂,便觉胳臂发麻,全身力道顷刻丧失,那碧青剑便霎时在半空里止住。
碧月细看时,却有一人立在身侧,眉清目秀,眼光皎皎,一只手正捏在她手腕上,动弹不得。碧月看此人面善,也是那天在酒店里见过的。展岫便向这人笑道:“拂云,可是你多事,此等情势,我自有处置,还用得着你来插手么?”那拂云此时方才松开碧月手腕,看视一阵,低头笑道:“仙子莫怪,是在下鲁莽了……”又回头向那展岫喝叱道:“好不长进的东西,怎能怪人家仙子恼你?也不分清是谁,这般的不尊重,一味的任意胡为呢!”
那一边的司马云烟听了,便在一边笑道:“爷也莫怪二爷,二爷的脾气我们人人都知道的,本来就是这副脾性,见谁不是这样呢?仙子也不是计较的人,自然宽宏大量,不和二爷认真的。”说罢,拿眼一看碧月。碧月受他们双侠之辱,恼怒的不行,手中用力握剑,看看就要和他们殊死一搏。当下听了司马云烟之言,回思一阵,倒不好如何了,再者,今日硬闯他青云山庄,本来理亏。况又见他双侠二人武功修为高深莫测,自己却又有求于人,要在他二人手上带走铁千秋的,此时若要认真,于自己无益。因此便沉吟不语。
看官,你说这风尘双侠是何等来历?这里可就要插上一段话:他们在这青云庄隐迹多年,也是风雅成性的人物。好远游,吟风月,且在那些天下的奇女子身上用心。这一点,倒是和司马云烟有几分相似。因此,当时就派了他司马云烟遍寻江南各处,得到一百八十位绝色女子,贮于袅袅轩,朝朝歌舞,日日管弦,他二人就想在这里享尽人间之乐。但数十日下来,阅遍一百八十位美色,品尽一百八十般品格,朝思夜想,却得不出这些女子的高下来——正是此等人物虽都是美貌无边,佳丽无双,却都是千人一面,众人一性,人物虽多,却无特色,品性虽众,却无奇特之处,久而久之,心生倦怠。
他二人当时却说得明白:“想这浩浩人世,渺渺天涯,定有一等的绝色女子超脱在众人之上,若论其品貌,当是繁华落尽,取自天然,一眼望去,怦然心动的一种;论其性情,定然是飘逸洒脱,去留无碍,禀之天地,受之自然的一类。卓卓然超凡脱俗,娟娟然遗世独立,与此等人物相逢、相知、相乐一场方才不辱没了我双侠的为人,也不枉我二人来这尘世走一遭!”
当时想到这里,他二人就出庄远行,游北塞,走南疆,到西域,临东海,走遍高山河岳,尽阅人间繁华,享尽自然真趣,也算是风流场中走过一遭,然而寻来寻去,却并不曾寻访到他二人心中所想的奇女子。因此便心灰意冷,暗道自己愚钝,对世俗估价太高,想这人间哪有一等的佳人?正是这世上美中不足今方信,暗自神伤,悻悻而回。
未曾想,当日他二人回到这云州地面,将近山庄之时,却在那乡村野店之中望见碧月颜色,观其相貌,察其举动,正是二人日思夜想的人物,心中各大欢喜。当时就和碧月答话,然而茫茫然却又被她走脱。二人于是落寞难耐,在路上互相埋怨,都道是不该一时疏忽,放走了那等的佳丽。
当天二人又左右里寻访碧月一阵,不曾看见,落落的游玩一日,便都黯然回庄。未曾想到,将近山庄,却见庄门前兵马罗列,那司马云烟带了庄丁相迎,来到面前笑道:“庄主来的可是时候,今天我们庄里可生出一等的大事来,撞进来一个天大的宝贝。似喜似悲,如福如祸,庄主可否愿听?”
那双侠二人无精打采,道:“你不要绕弯,有什么话可就说来。”云烟道:“若说这祸事呢,今天山庄上闯进一人来,带了大队的兵马,左右冲杀,属下等抵敌不住,如今这青云庄早已落在那人手中了。”
双侠听罢一时大怒:“何方大胆狂徒,竟然来此撒野,可不是反了天了,你就带我等前去,拿下这人来!”那司马云烟忙拦住二人,依旧笑道:“捉住这人何难?只恐怕二位爷见了她就下不了手呢!”
因此便将这碧月来青云庄的事上上下下诉说一番,且笑道:“她可是天仙一般的人物,平日里让人到哪里找去?如今不请自来,可不是天意?”双侠二人一听,恰恰正是苦苦寻求的那人,可不正中了下怀?便不答话,扬鞭纵马,飞驰入庄,正见她碧月和铁千秋等人打斗哩!可不就撞到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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