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盛京,天子脚下。
正午,九街十陌间,行人往返塞路,各家商埠大开门户,酒旗幌子,摊贩招牌,满街飘扬,卖艺的与杂耍的,在街头巷尾摆开架势,耍出自身看家的本事,吸引来往行人,驻足停留。
杂耍艺人一个后空翻后站定,叉腰吐出大火,身旁还有一人,在表演胸口大石锤裂。
卖艺人一番表演后,惹得围观人群一片叫好,百姓们看得兴起,叮呤当啷地甩出去成把的铜钱,直接甩出银锭子的看客,亦有不少。
酒楼里,有说唱伶人击鼓和歌,说到动情处,声泪俱下,说到欢喜处,手舞足蹈,引得满堂宾客高声喝彩,喝彩声传出酒楼,热闹了整条街巷。
无论外面战乱几何,皇城盛京依旧展露着它瑰丽的祥和与富足。
大路主道,有数十架,印有鲁氏族徽的牛车,载满礼箱,成拉链式,一路敲锣打鼓,喜钱厚撒,往城西林府方向,热闹而去。
“这是一品世家鲁氏的族徽,看这热闹架势,这是要去别府下聘啊?是去哪家啊?”来往行人,皆好热闹,对着这延绵不绝,看不到车头的聘礼,发出赞叹的啧啧声。
“刚才我问了这队里送压车的伙计,说是这聘礼,是往城西林府上去的。”
“林府?林司徒府上吗?”
“就是那,看到这一眼望不到头的聘礼阵仗没?这一定是鲁氏嫡郎君娶亲,才能有的架势。林司徒府上,正好有一待字闺中的嫡幼女,听说才貌双全,乃林司徒老来得女,平时视若掌珠,今日鲁氏这般重礼下聘的,该是这位了。”一老妪,信誓旦旦的分析道。
“你这不废话么?林氏是二品世家,比之鲁氏,可差的远了。鲁氏的嫡郎君要娶亲,还能去娶林氏庶出的女儿?”与老妪小话的卖酒娘子,闻言大翻一个白眼,显然不认老妪卖的这个聪明。
老妪砸砸嘴,颇觉无趣,只觉输了场子,眼珠子一转,又想到了可反驳此话之处,叉腰回怼道:“你这就孤陋寡闻了吧,鲁氏这代的大郎君,听说前段时间,游猎时不慎惊了马,腿被马踩断了呢,成了残废了。若是这鲁大郎君娶亲的话,谁家愿嫁好娘子?若是他娶,说不准就是娶的庶女呢。”
“咦?那鲁大郎君不是早结亲了么?还结甚亲?”卖酒娘子奇怪道。
“就说你消息没我灵通吧?还不信!在去岁时,那鲁大郎君,就以多年无所出之由,与原配妻子和离了。”
“真的?”
“那还能有假,不信你去打听打听!”老妪一副斗狠的模样,一甩敞袖,说八卦,说出了几分舍我其谁的架势。
街道两边的议论之声,鲁蕴丹皆未听在耳里,只安静地坐在去往林府下聘的马车内,闭目养神。
侍从常枫骑马行在鲁蕴丹所乘的马车旁,听到周围百姓们的议论声,嘴边挂起嘲讽的笑意。
林府。后院。
“主母,鲁家的二郎君,亲自登门,来向三娘子下聘了。”一婆子兴匆匆的奔入后院主屋,还未站稳,就满脸喜色的向倚在榻上的钟氏作揖报信。
“当真?”林者蕊本依偎在钟氏怀里撒娇,乍然听婆子奔来报此消息,立时从钟氏怀里钻出来,站直身体,急不可耐的发问,明眸中,撒入了晶亮的星辉。
钟氏见女儿如此,笑着用手中的团扇,嗔怪地轻拍了她的背脊一下,揶揄道:“快看看,这是谁家不知羞的小娘子,还没出嫁呢,就这般急不可耐的要从亲娘怀里逃走了。”
屋内伺候的丫鬟仆妇,皆都应景的掩嘴而笑。
林者蕊被钟氏此话羞臊的满脸通红,跺脚不依道:“娘!”
“哎呦呦,这个时候知道叫娘了,娘还以为此刻你心里眼里,只有那鲁二郎君了呢?”钟氏显然此时也是心情大好,话头不止,用手中的鹅毛团扇,轻掩了嘴,继续调笑逗趣女儿。
“娘!”林者蕊更是脸红到了脖子根,又一头扎进钟氏的怀里,再也不露头了。
钟氏爱怜地抚着怀中女儿的头:“好了,知道你脸皮薄,不调侃你了。”
钟氏向头先奔进来禀报的那仆妇,问询道:“齐婆,鲁二郎君现在在何处?”
齐婆笑眯了眼,叉手禀道:“鲁二郎君被家主请去书房下棋去了。”
钟氏闻言又笑,将林者蕊从怀中拉出,点点她的鼻尖道:“甚好,这是你爹在给你把关夫婿呢。”
林者蕊皱了皱鼻子,娇俏道:“丹哥哥文武双全,爹爹定能对他满意的。”
“是,是,是!你的丹哥哥无所不能,无一处不好!”钟氏见小女儿一副情窦初开,满心欢喜的模样,没忍住,又出手掐了她水嫩的脸颊一下。
“娘!”林者蕊吃痛捂脸,再次羞恼,又一头扎进钟氏怀里,不出来了。
钟氏灿笑,爱怜地伸手抚着怀中女儿的头,宠溺之情,溢于言表,周围的仆妇丫鬟,再次应景的齐声恭贺钟氏,为三娘子觅得佳婿。
钟氏笑毕,大方地开了银钱箱子,给周围伺候的丫鬟仆妇都厚赏了喜钱,丫鬟仆妇们拿到赏钱,讨巧恭贺之声,越发真切了。
书房。
一蓝衣长者和一身穿烟青色锦袍的少年郎君正在对弈,棋枰上已落了势子。
蓝衣长者谦让那眉目温润的少年郎君执白,自己执黑,两人于窗棂前对坐,分了棋子,便行起布局来。
蓝衣长者正是林氏此代家主林阳全,那眉目温润的俊秀郎君,正是今日上林府提亲的鲁蕴丹。
只看棋盘上的布局起势,便可知,两人都是纹秤高手,你来我往间,仿若势均力敌的两支军队,彼此攻守相当,谁都有赢的胜算,稍有松懈便可能输掉全盘。
鲁蕴丹修长的指间捏着一枚白子,凤目微敛,心中暗算着目子数,推演在哪一步落子,方能打开自己新的局面。
才开局数子,林阳全就惊奇地发现,鲁蕴丹年纪虽轻,但棋艺却是不凡,布局间自有章法,很是老道,甚或合着兵法,瞻之在前,围杀在后,声东击西,声南击北。
走了十余子,林阳全不敢再轻敌,拿出了十分本事,步步算计,最后在鲁蕴丹的精心屯围里,挖出了自己的阵地,终盘时,赢了三目半,险险得胜。
一局终了,鲁蕴丹站起身,温雅客气的向林阳全一礼:“林世伯好棋力,是聪远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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