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旬的天气已经很热了，方新亭抱着小意凝在村子里转了一圈，热得一身汗。
军属李大娘经过的时候，看到方新亭，乐呵呵地过来打招呼：“新亭，抱孩子呢。”
“李大娘，这是忙啥去了？”方新亭打招呼。
李大娘拄着拐杖，胳膊里挎着篮子，篮子里盖着老蓝色的碎花布。
“摘桑葚去了。”李大娘用手绢仔细的擦了一个桑葚，递给小意凝。
小意凝接过来放到嘴里一嚼，酸得脸都变了形。
呸呸吐了几口，挥舞着被染成黑紫色的小手，一脸的惊恐。
方新亭急忙给她擦手擦嘴。
“这孩子，不能吃酸啊？”李大娘又给小空也递了个。
看到小意凝的表情，小空扭着头不肯接桑葚。
李大娘在方新亭的手绢里倒了很多桑葚：“新亭拿回家吃。”
“谢谢李大娘。”方新亭笑着道了声谢，把桑葚拿回家。
见到方新亭走远了，左晴这才过来接李大娘，低声埋怨她：“不是说不让你摘桑葚吗？”
“小航喜欢吃。”李大娘仔细地盖好老蓝碎花布，“我大孙子喜欢吃，就是上天我也得给他去摘。”
“树怪高的，以后别去了。”左晴接过篮子，扶着李大娘往家里走。
自从方保国杀人案后，左晴在杏花岭受了一段歧视。
但很快，随着简思齐的培训班开始第三次招收学员，这股歧视的风就散去了。
大家都忙着学东西挣钱，根本没时间议论她家的事。
再加上李大娘让她从简思齐那里接了手工打毛衣的活计，每隔几天到外村收一下活。
这日子，也渐渐地好过了。
虽然称不上富裕，却也不愁吃喝。
左晴知道今天这一切是谁给她带来的，是李大娘。
是李大娘拼着给人下跪，也要求别人原谅她。
虽然站在别人的立场上，李大娘是个滥好人。
但对左晴来讲，李大娘是她的救星！
回到家，看到隔壁村的媒人站在门外。
一见到左晴，媒人脸上笑开了花：“左晴，我前几天和你说的那个人，你考虑得怎么样？”
“他家里盖的砖瓦房，一个两岁的闺女，你嫁过去就能立刻当家。”
李大娘没出声，只是转头看着左晴。
左晴冷着脸：“这亲事我不同意。”
“你十几岁嫁给方觉民，现在才二十多岁，正是能生养的年龄。”
媒人不解了，“我给你说得这门亲事是真不错！男的不是离婚，而是老婆得急病死了留下一个两岁的闺女。”
“人家男的都说过了，你可以把小航带过去的，那边肯当亲生儿子养。”
“闺女才两岁没啥亲娘的记忆，你养起来后，将来也肯和你亲。”
“反正，我不同意。”左晴摇着头，“以后别再操心我的事了。”
媒人还想再说，可是左晴已经搀扶着李大娘进了院，咣地一声把院门关上了。
把媒人气得要死：“你这臭脾气，真是不识好歹！不领情！”
院子里静悄悄地，没人回应。
媒人气得转身走了。
进了院，左晴开始做家务，一句话也不说。
李大娘思忖再三，喊左晴：“要不然，见个面？”
“见啥见？”左晴砰地一下把手里的抹布扔到桌子上，“你真当那媒人是为我好？不过是看我能生儿子罢了。”
“我要是带着小航过去，那边肯把小航当亲儿子才有鬼呢。”
“再说了，我走了，你咋办？”
左晴烦躁的抓起抹布：“以后这事别再提了。”
李大娘轻声劝她：“我没事的，主要是你自己，你还年轻。”
“我都说了别再提了！”左晴抬高声音，声音里带着怒意，“别再提了。”
李大娘就不再说话了。
年纪轻轻没了男人，再走一步，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说不定走了这一步，以后会有一个新的生活好的开端。
但左晴不愿意，李大娘也不好说什么。
……
周日，是打印社里比较忙碌的时间段。
现在草芳菲去培训班教学员打字，只剩下简苏晗一个人。
一会要打字，一会要去喊人接电话。
有点忙碌。
简苏晗的初中同学王夏至来找她的时候，她刚刚传呼回来，跑得一头汗。
“夏至你等一会，我喝口水。”简苏晗给自己倒了一茶缸水，咕咚咕咚喝个干净。
王夏至现在正在一中上高三，高三二班的学生。
有些羡慕地看着打印社里的打字机和复印机，“苏晗，你这里真好。”
“好什么呀？整天忙得要死。”简苏晗笑了笑，又坐到打字机前，一边说话一边打字。
键盘那奇特的声音在打印社里响起。
王夏至看了一会，终于鼓起勇气：“苏晗，你这里要人吗？”
“要人？”听到这句话，简苏晗回过头，有些诧异，“你想来打印社？”
“嗯！我怕我今年考不上大学。”王夏至有些沮丧的垂下头，“所以想提前找个活干。”
“我这里不要人。”简苏晗刚说了这句话，看到王夏至的表情很失落，想了一想，“但是培训班在招打字学员。”
“招打字学员？”王夏至倒是听说过杏花岭的培训班在招学员，但她还是有些迟疑，“这年头，谁肯把自己的手艺教给别人呀？他们能认真教吗？”
“培训班的老师就是和我一起学的草芳菲！”简苏晗笑了笑，简单介绍了一下培训班。
听到培训班一个月要五十块钱，王夏至睁大眼睛：“这么贵？”
“学会打字，就能立刻找到活干呀。”简苏晗说起打印社，“就像我，只招熟手，不招不会的。”
怪不得刚才问打印社招不招人，简苏晗一口回拒，原来只招熟手。
从打印社这里回去，王夏至犹豫至极。
既想去学打字，又担忧培训费太贵。
“要学三个月，那就是一百五十块……”
今天刚刚举行了高考预考，王夏至估算了一下她的成绩，感觉她未必能考得上大学。
考不上大学，就得自谋生路了。
回到家，妈妈问她考试成绩，王夏至含含糊糊地回答了一句：“刚考完，我还不知道呢。”
王母就叹息的摇了摇头。
进了屋，王夏至躺在床上，翻来翻去。
简苏晗那自信和骄傲的笑容一直浮现在眼前。
“要是我家也有钱开个打印社就好了。”王夏至在心里这样想着。
可又想到一台复印机加打字机要将近一万块钱，王夏至连想都不敢想了。
一万块钱啊……
那可是万元户！
和王夏至一样，今天参加高考预考的所有学生，都辗转难眠。
心中充满对未来的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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