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简洪亮没有立刻决定做家具厂，但他明显动了心。
和方新亭谈完话后，背着手在小服装厂旁边站了老半天。
他想了很多，也想了很远。
然后，就转身走了。
军属李大娘从他旁边经过，回家和左晴说起闲话：“我见到你洪亮大伯在小服装厂旁边的地旁看了老半天，也不知道在看啥呢。”
左晴正在家里用酒瓶盖子勾纱，闻言头也不抬：“多半是要做啥生意的吧。”
李大娘看了左晴一眼：“你现在在筒捻车间里干的咋样？”
左晴嗯了一声：“挺好的。”然后，她继续勾着纱，等着李大娘往下说。
等了好半天，也不见李大娘出声，左晴想了一想，抬头：“妈，你今天想说啥？”
李大娘犹豫了一下，终是出声：“张大娘前些天给你说了个媒，我这几天也去打听了一下这个男人，还挺好的。”
“我说了，我不再走一步了。”左晴皱了下眉。
“你听我说完。”李大娘继续往下说，“男的是个退伍军人，缺了一条胳膊，但不影响干活，而且，还拿了二等功。没结婚，也没谈过对象。”
左晴敛下眉眼。
“男的说，愿意过来落户。”李大娘最看重的，其实是这一条。
左晴有些诧异地抬起眼皮，“到女方家落户？”
肯到女方家落户的，就相当于倒插门。
“晴啊，我一年年老了！”李大娘说到这里，眼睛红了，“要是你结了婚，有个人帮衬你给你往好路上引，我就是走了，心里也安心。”
李大娘怕左晴看到她眼中的泪，转头擦掉：“要不然，我就是入了土，也不瞑目。你性子软，别人说啥就是啥。我怕你将来再被人骗……”
“我打听过了，这人真不错！也是个实心想过日子的。”
左晴沉默半晌，又转头看了看方航的房间。
方航刚刚放学，这时在屋里写作业。
她学问很低，没办法辅导方航写作业，只能让方航星期天的时候去方新亭家。
两年了。
恩怨往事已经渐渐淡去了。
方航也渐渐改好了，成了一个懂事的大孩子。
左晴又转回头看李大娘，李大娘眼里含着泪，用希冀的目光看着她。
“那就见见。”左晴终是吐了口。
“欸！”李大娘欢喜的站起来，“我马上就去找张大娘。”
“妈，咱得先说好。我同意去见，你以后不能再去练气功。”左晴趁机提条件。
“啊？这练气功也没啥啊？”李大娘眼睛有些飘忽，“而且，老太婆们每天一起说话，可有意思了。”
左晴正色看向李大娘，“那除了练功，啥也不能做。你上次花二十块钱买个信息锅，二十块钱，够咱家吃一个月饭呢。以后，不许在气功上面花钱。而且，还得按时吃药。”
“……”李大娘是不想点头同意的，可是想到左晴终于答应见人，硬着头皮点头，“我答应了。”
“答应了，就不能反悔。”左晴终是笑了起来，又低下头勾纱。
“那我和你张大娘商量一下，看你俩啥时见面。”李大娘欢喜的站起来，只觉得浑身都是力量，“对了，他叫李军涛。”
没过一会，李大娘就又回来：“明天上午九点见，正好你明天休息。”
左晴嗯了一声，把手里的纱放下：“我去做饭。”
一家三口吃完了饭，李大娘催着左晴去洗澡：“明天清清爽爽的见人。”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张大娘领着两个人来到左晴家里。
一进院，张大娘笑着介绍：“这个就是李军涛，这个是李军涛的妹妹李小茹。”
左晴先观察李军涛的妹妹，李军涛的妹妹才十几岁的样子，有些羞涩，被左晴打量时，羞涩的躲到李军涛身后。
然后又去观察李军涛。
李军涛身高有一米七五，很瘦，一个手臂空荡荡的。
“坐，坐。”李大娘请人坐。
李军涛和妹妹红着脸坐下，就坐在左晴的对面。
左晴落落大方的打量他，又问他：“手臂是怎么回事？”
“是在一辆公共汽车上，遇到歹徒行凶……我受了伤，截肢了。”李军涛从随身的挎包里拿出一张奖状，又拿出军功章。
左晴看了一眼奖状，又看了一眼军功章，心中肃然起敬。
张大娘看到左晴的神色，只觉得有门了，笑着给李军涛和他妹妹倒杯水：“喝水，喝水。”
“我家情况你也看到了，我有个儿子，还有一个儿子下落不明。公公和婆婆呢，一个逃一个死，前夫也是犯罪份子……”左晴说到这里，低下头。
“我，我不嫌弃……不是不是，我怕你嫌弃我。”李军涛脸微红，“我少了一条胳膊。”
“你是英雄，谁敢嫌弃你？”左晴压低声音。
张大娘咳了一声，“我和李大娘先进屋，我们有点悄悄话要说。”
张大娘扶着李大娘进屋，又顺手把李小茹和方航也拉进屋。
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李军涛脸红红地，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转过头，看到院里有劈了一半的柴，站起来，拿起斧头。
“这活，你干……”左晴刚想说你干不了，就见到李军涛先用一只手把木头放好，单手抡起斧头，一下子就劈开木头。
干脆又利落。
左晴就住了声，抿了抿唇。
九月底的早晨，天气很热。
李军涛劈了一会柴，身上见了汗。
正想用袖子擦汗的时候，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擦擦汗吧，毛巾是干净的。”
李军涛怔了一下，连忙接过毛巾。
左晴垂着头：“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先谈谈。”
“啊？哦，好好好。”李军涛连连点头，用毛巾捂住脸，早已经红透。
“我家情况不好。”左晴声音很低，“家风，也不怎么好。”
“我家也不好。”李军涛脸埋在毛巾里，声音瓮声瓮气的，“我爹娘早就去世了。”
“啊？去世了？”左晴怔了一下。
李军涛放下毛巾，苦笑一下，“我呢，想带着妹妹一起过来。我啥农活都会干的。”
“你家的地呢？”左晴好奇地问了一句。
李军涛沉默半天：“被爷分给大伯小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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