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左晴这样说，方新亭连考虑都没考虑：“李大娘对你这么好，你把孩子改成她的姓当然可以。”
方新亭竟然不反对？左晴又惊又喜：“谢谢他大伯。”
“只不过，有件事情，我要提前告诉你。”方新亭沉吟了一下，还是把现在和以后的政策说了出来。
“不管方航以后是李航还是什么名字，他的亲生父亲是方觉民爷爷是方保国，这是无法抹杀掉的事实。以后，他的道路要很坎坷。”
“比如，他不能进政府，不能参军，不能做警察，不能做教师和医生……”
左晴越听脸色越白，身子摇摇欲坠，沉默了好大一会，才出声：“我就是听说了这个，才想着要给他改名。他大伯，改名也不行？”
“政审要查三代！查得是亲生三代。”方新亭叹了口气，“很多职业，都与他无缘了。如果他将来报考大学，一定要考虑这个。要不然，将来报考的专业不对口。”
左晴咬咬牙：“那如果，我和李军涛再生个？”
“二等功臣是为国家立过功劳的！他的后代享受高考加分的优惠。”方新亭回答，又低声劝左晴，“你嫁给他，对你对小航都是有好处的，说不完的好处。”
左晴咬了咬唇：“我知道的，我很感激军涛能瞧得上我。”
心中对方觉民一家越来越恨！
“但你也不要对小航失望，那孩子有灵性，学习也很上劲，将来也许可以找到合适的职业。有些专业，是不政审的，比如农业和机械专业。”
左晴苦笑：“我知道！你是害怕我虐待他，不会的……我不是那种人，这也不是小航的错，是方觉民和方保国的错。”
“以后，小航好好学习，也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我送你回家。”方新亭笑着把左晴送出院，抬头一看，李军涛打着一个煤油马灯在外面接左晴。
“军涛来了？”方新亭冲着李军涛点了点头。
李军涛把马灯放到地上，和方新亭握手，“方教授，你好。”
方新亭问起李军涛妹妹李小茹的事情：“你妹妹找到接收学校了吗？我记得她是在上初中吧？怎么没听学校里的人提起过她入学的事？”
李军涛弯下腰提起煤油马灯，“她学习不咋好，考到二中了。”
“哦……”方新亭感觉到，李军涛似乎是不太想让李小茹去一中，便也不再细问，“二中也挺好，数学老师李磊的教学水平也很可以。”
“嗯。”李军涛嗯了一声，和左晴一起回去。
左晴转头看到方新亭已经回院，低声问李军涛：“你咋不让小茹去一中？方新亭的教学能力很高。”
李军涛转头看了一眼左晴：“我不想让你去求任何人。小茹没考上，那是她学习成绩不好！以后在二中好好学习就是了。她要是能考上大学，我就供，考不上，再去考中专和大专我也供。小航也一样！”
“我虽然是农村入伍的，却享受城镇退役士兵安置政策。武装部今天派人来通知我，过几天去县府上班。我的工资，够他俩上学的。”
“这段时间，简思齐对咱俩都挺照顾的，等结婚仪式上，咱俩敬她一杯酒。”
“这件事情我以前没和你说，是因为不知道我够不够格，能不能被安置。今天文件下来了，我才放心。明天，也得和简思齐说一下，不去小服装厂看大门了。”
左晴抬起头看着李军涛，脚步不由的缓了。
怪不得方新亭和她说，嫁给李军涛，对她有说不完的好处。
李军涛走了两步，见左晴没跟上来，转过身：“走啊。”
左晴急走两步，然后伸手接过马灯：“我打着灯。”
另一只手就很顺势的握住李军涛的手。
李军涛的身子颤了一下，转头看了看左晴，用力握紧她的手。
“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李军涛低声向左晴保证。
“给你买辆自行车吧？”左晴低语，“一只手也能骑的。”
“花那钱做啥？我坐公交车不要钱。”李军涛笑了起来，“省下来，都是咱的。”
三天后，方航的名字改了，改成了李航。
左晴从葛竞生那里拿到新的户口本页，回去给李大娘看：“妈，小航改了你的姓，以后就叫李航啦。”
“改姓？”李大娘简直不敢相信，怔怔地看着左晴。
“这是户口本页，已经改过了。”左晴把页子递给李大娘。
李大娘接过页子，看到上面的名字，眼泪扑簌簌的流了下来。
她用袖子不停的擦泪，却是越擦越多。
左晴也不劝她，只是将头倚在李大娘的肩头，静静地。
过了好大一会，李大娘猛地跳起来：“准备供品，咱们去你干爹和两个干哥哥坟上，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嗯。”左晴温柔的嗯了一声，“让小航认大哥为爸吧，以后，就让小航给干爹和大哥二哥他们上坟。”
李大娘想到两个为国捐躯的儿子，泪水又流了出来：“老大是51年……老二是79年，都没结婚，连对象都没谈过。”
“妈，以后有小航，小航年年去给他们上坟。”左晴也抹了一把泪水。
李大娘看了看户口页，眉头微皱：“这个葛竞生，真不会办事！我去找他！你去准备供品去吧。”
说完，李大娘出去。
左晴在后面，拉都拉不住。
到了杏花岭村派出所，李大娘往椅子一坐，把户口页拍到新任杏花岭派出所所长葛竞生面前：“你啥意思？”
在严打过程中，国家看到了警力的严重不足。
自84年开始，一个乡镇派驻一两名公安特派员的制度逐步废除。
公安特派室也随之撤销。
按照街道、乡镇和村的规模成立派出所，挑选合格民兵进入派出所辅助公安处理日常事务。
“啊？李大娘？”葛竞生吓得跳起来，连忙给李大娘倒水，“我做了啥错事？”
“李航这孩子为啥没落在我大儿子的户口页上？”李大娘恶狠狠地瞪着葛竞生，“李航是我大儿子的嗣子。”
葛竞生小心翼翼地回答：“李大娘，人去世后，户口页就没有了。”
“啥去世，那是牺牲！”李大娘嚷了起来，“小航的名字，必须落我户口页上。然后，在户口页上写明白，是我大儿子的儿子。”
“我，我再给您写一份。”葛竞生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张空白的户口页，“我写，您看着，行不行？”
“快点写！”李大娘顿了顿拐杖，“不许写生父！不能让方觉民那个狗蛋玩意儿的名字污了我李家的户口页。”
“是是是是！”葛竞生写完，递给李大娘。
李大娘接过来看了看，这才满意：“记得去参加婚礼。”
“欸！”葛竞生扶起李大娘又把李大娘送回家。
从李大娘家走出来时，葛竞生看着手里报废的户口页笑了笑，揉成一团。
身为公职人员熟悉法规的他，明白李大娘的意思。
李大娘是想用这张户口页，把李航和方觉民一家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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