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厥士兵已没有方才那般气定神闲了,一个个揪紧了缰绳,胯下的马都跟着躁动起来。
“心痒了?”沈妤侧头看了眼萧川。
萧川揉着胸口说:“这波西厥兵要是吃下来,应该很爽。”
沈妤丢给他一个腰牌,“那就去吧。”
“啊?”萧川愣住了,“真去啊?”
“去,怎么不去。”沈妤望着在城下叫嚣骂阵的西厥士兵抬了抬下巴,“我们忍了三日,他们笃定我们不会出城迎敌,你就带兵出去给他们看看,他们要是跑了,那算我们小胜,要是不跑……”
沈妤看向萧川,“这就是你的第一场胜仗。”
萧川听得兴奋起来,眼睛已经在沈妤的话里燃气了火光,他已经许久没有上过战场了。
他将腰牌往腰间一别,眼神冷峻,“是!王妃等着我的好消息!”
城门轰隆隆开启,骑兵踏着铁蹄冲出城去。
“他们竟然出来了。”西厥士兵喊道:“将军,咱们退吧。”
“退个逑!”领头人呸了口唾沫,“被大周的孬种骂回大营,老子丢不起这个人。”
一名士兵劝说:“没有大将军的命令,我们不能打。”
领头人已经被骂得上了头,“等我赢下这场仗,回去就庆功。”
萧川一马当先,却没有直扑西厥人的面门,而是在半途中停了下来,与西厥兵的领头人遥遥相望。
“看!”西厥士兵兴奋地喊:“他们不敢过来,大周人都是孬种,他们也害怕。”
西厥的士气似乎在这一刻振奋了起来,但他们没有意识到这并不是好事。
“给老子杀,杀杀杀!”领头人嘶喊道。
萧川在奔腾而来的马蹄声中定住了目光,他的身体中燃烧着澎湃不休的战意。
他是将领,萧家人天生就该拼杀在战场,而不是在盛京的官沟中清理污秽,也不是在权贵的蔑视中卑躬屈膝。
雪色中涌来的人们,他要踏着他们的鲜血,在先辈们战过的地方赢下这一场。
这一战,必胜!
萧川凯旋而归,盔甲上染着血,此生从没有过此刻的畅快。
他扔开了马缰和头盔,单膝跪在了沈妤的面前。
“王妃!幸不辱命!”
将士们都在欢呼,比起前几日在忐忑中赢下的那一场,这一战更加振奋人心。
萧川知道这是沈妤给他的机会,她明明可以自己带兵出城,但她把功劳让给他,这是在有心磨练他。
“起来吧。”沈妤道:“你如今是正儿八经的将领,不要动不动就跪。”
萧川笑了起来,沾血的脸上咧开了一口白牙。
他偏了偏头,看见一名少年在房顶上一路蹦跶过来。
城门口挤满了士兵,都没个落脚的地方,长留在上面干着急,手里扬着一样东西喊:“哥哥们对不起了。”
说罢脚一点,踩着几人的肩头跃了过来,踩着石阶上了城墙。
“王妃,有信!一封是咱们北临的信使送来的,还有两封不知道谁写的。”
沈妤接了,拿着信走到了城墙拐角处,拆开了北临来的那封信件。
萧川和长留懂事,没有跟上去。
长留也被今日的胜仗鼓舞到了,“萧哥哥这一仗打得真漂亮。”
萧川要伸手去薅他的脖颈,被长留灵巧地躲开,“你身上全是西厥人的血,脏死了。”
信纸在寒风中发出细微的声响,沈妤捏着信仔细地读。
谢停舟的信不长,寥寥几句以慰相思。
沈妤很快就看完了,又翻来覆去地读了好几遍,才小心地叠好揣在了胸口,又依次拆开了另外的两封信件。
萧川正在逗着长留玩,转头见沈妤沉着脸走来。
“王妃,可是有要事?”
沈妤说:“我去曹光进府上,你随我一起。”
看沈妤表情萧川就知道是有急事,疾行间就卸了甲,又接过士兵递来了帕子擦了把脸。
曹光进在府上就听说他们又打了一场胜仗,两人不请自来,他去迎人时沈妤和萧川已经入了院中。
“王妃,来找下官可是有事?”
“不找你。”沈妤道:“我找江敛之。”
江敛之奉诏前来,受邀住在曹光进府中。
那日江敛之宣读了圣旨,他为议和而来。
曹光进对议和喜闻乐见,只要不打仗,他这个官就能坐得稳,不论谈下的是个什么条件,都是朝廷的事,也不用他出。
可他旁敲侧击,江敛之都没有要前去议和的迹象,只说时机未到,只是这时机说到底,还是江敛之自己说了算。
曹光进道:“可不巧,江大人病了。”
“带路。”沈妤说:“我有事找他。”
三人前去江敛之院中,途中曹光进说起江敛之的病。
“江大人为国为民,燕凉关的战事让江大人夜不能寐,前几日在城墙上坐了一夜,正巧那夜初雪,早晨士兵找过去的时候都成了雪人,险些冻成了冰块,就此一病不起,大夫日日来诊,用的也是最好的药材,可这病情总也不见起色。”
说起这个曹光进便忧心得很,江敛之是朝中重臣,又是议和使臣,要是死在了他府上,这罪名他可担待不起。
沈妤或许知道答案,抬脚入了院。
房中传来一连串的咳嗽,曹光进听得眉间的皱纹又深了几分。
丫鬟道:“大人,王妃和曹大人还有萧总兵来看您了。”
江敛之拿帕子捂唇咳嗽了一番,喘息了两下说:“江某病卧难起,恐将病气过给王妃,便请几位在外间说吧。”
说完,便已听见房门被人推开的声音,沈妤径直绕过了屏风。
“我收到了盛京的消息,李昭年突发重疾陷入昏迷,一直没能醒来。”
江敛之眼中的讶异一闪而过,说:“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要我做些什么?”
言罢又是一连串的咳嗽。
沈妤严肃道:“你出发之前,李昭年身体如何?”
江敛之默了片刻,喉间痒得厉害。
她询问他远在千里之外的永宁帝身体如何,却没有对他这个病人询问半句。
“我离开盛京之前,永宁帝身体康健,不太可能突发重疾陷入昏迷,但也不排除我这样的情况。”
病来如山倒,他寻不到生的意义,便无求生之心,汤药都是倒掉的,原本的风寒自然愈发严重。
丫鬟端了椅子进来,沈妤几人落座。
沈妤抬手挡了丫鬟奉茶,说:“你说议和的提议源自皇后本家,李昭年在朝中是否颇受外戚掣肘?”
江敛之颔首,“没错。”
曹光进听着沈妤一口一个李昭年,毫不避讳直呼永宁帝大名,几次想开口都没找着机会。
沈妤想了想,“不会突发重疾,那被人谋害的可能性有多大?”
曹光进骇然,“哎呀,这可如何了得。”
沈妤看他一眼,曹光进赶忙闭上了嘴。
江敛之用帕子压了压唇,虚弱地说:“很大,或许你还不清楚,永宁帝不仅仅是受外戚掣肘,还有燕王。”
“李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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