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郑氏如今关在偏苑，都没让她出来过，且近日里实在太忙，许久没去看过她了，你可不要乱讲，惹得你母亲不高兴。”
邹氏虽然现在不在苏长亭面前哭了，但依旧是柔弱的性子，没有了水漫金山，他倒也多了耐心庇护。
尤其这些天云倾生产，让苏长亭不由的又想到云兮出生时，邹氏也是生的凶险。
可就因为生的是女孩，母女二人在老家过的并不好，妯娌排挤，婆婆苛待，整日好似惊惶的小鸡仔。
所以，邹氏一哭，他的心都碎了，是心疼也是愧疚。
直到他到了京城才好很多，才又有了云倾，可那时，云兮已养成了唯诺的性子。
云倾倒是个活泼欢脱的性子，可依然是个女孩。
此后八年月娥也无所出，只得纳了母亲从老家送来的丽娘。
“如今既不能放她出来，难道就这样一直关着吗？”
苏长亭以为闺女在考验他，当即斩钉截铁的回道：“背主的妾室在别家都是要发卖的，她能关在府里一辈子，已是不得了的福分了！”
“可如此一来，岂不是浪费了大好年华，父亲就没有什么打算？”
苏长亭直摆手，云兮定是来试探他的：“不不不，就一直将她关着，日后父亲只有你母亲一人，其他花花草草绝不多看一眼！”
苏云兮叹气，这么坚决的话……那：“既然如此，父亲不如就将郑姨娘放了吧。”
苏长亭很奇怪：“适才不是还说妻妾争斗不好，现在又要把人放出来，嫌你母亲太舒坦了吗？”
苏云兮想了想，还是直白的说了出来：“父亲，不如将郑姨娘放回家去，重许人家吧。毕竟生养了云轶一场，关在府中一辈子不见天日，也是可怜。”
“这也是云轶的意思，不忍生母在府中蹉跎了年华。”
苏长亭本来想都没想就要拒绝，可听到是云轶的意思，沉默了许久。
丽娘的心着实是野了，只是让她稍管几日中馈便如此谋划，待到日后云轶成年继承了家业，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难免会是个隐患。
可她毕竟为苏家生了一个儿子，去母留子这等阴损的事他做不出，尤其云轶已经大了，这样做，就不是养儿子，是养仇人。
他知道儿子这是给生母最好的出路，到别人家去做正头娘子，好过在苏府做一个不见天日的罪妾。
“报一个病故吧，我会托人帮她重做一份户籍，亲自为她寻一户好人家。”
苏长亭把自己关在书房几日，出来后便将云轶叫到跟前：“你从出生起就记在你母亲名下，是苏府嫡子。咱家就是个普通人家，也没旁人会翻旧账追究你的生母是谁。若是将郑姨娘送走，从此，你的生母只能是你嫡母。”
不论关在府里，关在庄子上，或者送回老家祠堂，只要郑氏在苏府的一天，她就是云轶的生母。
但如果她出去嫁了人，她与苏家就再无瓜葛，也不可能有瓜葛。
苏府将病故一个从未生养过的妾室，放出去一个年岁到了的奴婢。
苏云轶只能是从邹氏肚子里所出的。
“儿子知道，求父亲给她找一个可靠的人家，让她日后能平安顺遂，晚年能儿孙绕膝尽享天伦。”
郑姨娘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不敢置信，她几次塞钱让小丫头去找儿子，是想让老爷夫人送她去庄子上，等将来儿子考了功名或是继承了家业，她又有好日子过了。
可是儿子一出手竟是绝了她的路。
“姨娘即便留在府中也是一世不得出院子的，即便有朝一日真的能放姨娘自由，怕是也要十多年后。可人生又有几个十多年？蹉跎掉的年华，又怎会再回来？”
得了父亲首肯以后，苏云轶亲自去偏院劝生母。
“若能得嫁良人，十多年后……”他有些苦涩的说道：“那时，孩子怕是比如今的我还要大了。”
“他们能够养在自己娘亲膝下，姨娘可以教他们唱童谣、翻花绳，给他们做衣裳、做糕饼，带着他们一起睡觉、玩耍。”
苏云轶从小就养在邹氏跟前，邹氏对他也是极好，无微不至精心照顾，可血缘关系就是那么奇怪，是非他分的清清楚楚，可心中那一抹心疼和怜惜，怎么也挥之不去。
郑姨娘本来歇斯底里的哭嚎着，可哭着哭着就停下来了，是啊，她的轶哥儿，她都没抱过呢，偶尔见一面也都是疏离生分的。
谁生来是想做妾的呢？像一个物件一般，十月怀胎的孩子都不能叫自己一声娘亲，府里的东西稍有肖想便是妄念，便是背主。
她平静下来便不再闹了，抬眼看着窗外，秋高气爽万里无云，可她却只能在偏苑里看这一小方天空。
“轶哥儿……”
“姨娘以后只是府里到了年纪放出去的奴仆。”很难，但是必须接受。
“……多谢大爷怜悯。”郑丽娘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
看似心狠，却是真心为她好的。
“……”她伸了伸手又缩了回去，从此这只是苏府大爷，是她的主子。
苏云轶上前去轻轻的搂住了她，埋头在她心口：“姨娘从此好好生活，苏府不能再为姨娘遮风挡雨了。”
郑丽娘的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的落在儿子后背，她的小人，一日未曾抱过，就长这么大了，已经能为她安排后路。
唯一的一次拥抱，竟是诀别。
苏长亭仔细挑选，反复斟酌，最后挑了两户让郑丽娘自己选。
一个距离京城百里，是个皇庄庄头手下的管事，不到三十，嫡妻过世之后未娶，家里只有一个女儿。
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江南，是个富商，早年曾在外跑商，如今有些不良于行，也是续弦，不过家里无妾无子。
郑丽娘听了以后，想了几日，选了远嫁江南，远一点就远一点，前尘往事尽消。
苏长亭得知她的选择，又把自己关在书房几日，自己的女人要嫁人，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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