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很便宜了,这是澳洲羊毛款的。”那阿姨手指粗鲁地揉着糙硬的布料,跟她不耐烦地推销。
......
沈宜返回去的时候,周从谨还站在方才那排电器区,只不过这次换了个方向,面朝另外一排货架,正默默研究着货架上数排整齐划一的微波炉。
“走了。”沈宜唤了他一声,也没等他,转而先去排队结了账。
两人回到家,周从谨看着递在他手里的一套用透明塑料包装袋装着的崭新睡衣时,倒有些不好意思。
“多少钱?我打给你。”
不用。沈宜淡道:“不值几个钱。”
周从谨手指隔着包装袋轻揉着那睡衣,不知想到什么,眸眼蓄起连自己也未发觉的柔情笑意:“让你破费了。”
沈宜淡淡阖了阖眼,没说话。
25元一套的睡衣,倒破不了什么费。
车开在山路上,逐渐开始有些颠簸。
沈宜从县城出发下乡,一路上都异常安静。
周从谨多次用余光打量她几眼,知晓她心境,并未多言。
“昨晚睡得好吗?”沈宜侧头望着窗外不断交叠的田野和丘陵,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周从谨瞟了她一眼,嗯了一声。
沈宜头一直偏向窗外,不知此刻是什么表情。
他睡得其实并不怎么好。
倒不是因为那是去世之人临终前所居房间,以至于被唬到,毕竟他从不信鬼神。
让他睡不好的,一方面是外部硬性的环境,另外一方面是他的心境。
沈父房间两个书架上叠满了书,因常年未翻动,积累出陈旧、潮腐、空冷的书本气味遍布在整间书房。
床垫薄且硬,身上的睡衣......布料粗糙......
周从谨半夜起身,开了书桌灯,神色宁静地打量着房间里的每一处布局,书桌上的一笔一纸,和几张相框里的照片。
都是沈父和以前学生的毕业合照。
很难想象这所简陋房间的主人,是抱着怎样的一种心境和态度,每年支出自己高占比的工资,接济着每一个和自己无关己的陌生人。
周从谨视线定格在其中一张特殊的照片上。
不是和学生的合影。
那看起来是年轻时候的沈父,背景应该是在十几年前这座小区大门口,蹲挺在地上,身前半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女孩。
女孩扎着那时候最流行的双马尾,戴了两个时兴的蝴蝶夹,穿着卡通牛仔背带裤,娃娃荷叶领,领口齐齐整整地系了一条红领巾。
认真地看着镜头,也不笑,和长大后的神情颇有些相似。
照片右侧用黑色的水笔写了几个字:“xxxx年9月25日,沈宜八岁生日。”
周从谨心底莫名有些触动,手指轻触上去,微微抚摸着相片中女孩的脑袋。
骨节分明的手指很快顿住动作,墨色的眼底泛出对自己这种行为的困惑不解,最终手指僵了僵,迅速收回。
*
车开到村头时,泥土路已经被堵得有些水泄不通。
不过三四百口人的小村子,家家户户门口却都停着时髦的小轿车。
毕竟过大年回老家,大多数在外地工作的人都崇尚着一种名为“光宗耀祖”的体面礼仪,小轿车就是这种礼仪最富代表性的工具。
于是几乎所有人都会将车子稳稳当当地停在自家门口,充当门面。
周从谨的车开到一半,便被小道两边停着的车子堵在中间,左右难移。
道路两边聚了三三两两的村民,各自坐在自家门口边嗑瓜子,边拿眼使劲往这边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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