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是该好好想想,口技带头人,是朱四郎这件事了!
胡惟庸缓缓坐下,挥了挥手,遣退家丁。
李善长也坐下。
心情格外沉重。
压力也很大。
竞拍包税、乡土村社证明了朱四郎有做事的能力。
令人惊讶。
但不可怕。
古往今来,会做事的人很多。
但会做事,又能在尔虞我诈权力场中,活下来的人,少之又少。
有些人,越会做事死的越快。
官场中,生存永远都放在第一位。
不能生存,光‘会做事、能做事、做成事’,没用!
要生存,就要有能把政敌踩在脚下,碾死的手腕!
这是为官,首先要学会的本领。
“今晚……”
胡惟庸突然开口,打破安静,“这个被朱四郎戏耍玩弄的荒诞结果,也向我们揭露了朱四郎的手腕。”
这才是老朱家,隐藏最深,最有能力的一个。
一声驴叫口技。
就把一个当朝正二品大员给搞垮了。
据说,吕本今天又怒火攻心吐血了。
虽然没死,可又躺在了病榻上。
瞧!
朱四郎做事多阴险、多狠辣!
之前一年多不出手,一出手,就是一击毙命。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头悄无声息接近猎物的虎豹、一条吞吐蛇信的毒蛇!
连过四关,冲刺科举成功后。
即便朱四郎不愿意。
朱皇帝肯定都不会容许,这头朱家猛虎,蛰伏在土桥村,消磨志气。
定会想办法,让朱四郎入仕途。
朱四郎和太子不同。
太子和皇帝,其实不同。
治国理念、处事理念有很大矛盾。
正常的情况,这样的太子,日子一定过得十分艰难。
可偏偏,朱皇帝出身泥腿子,传统小家思想很重,在朱皇帝眼中,长子、长子一家很重要。
所以,哪怕在一些理念上有很大的矛盾。
朱皇帝都予以了太子,历朝历代皇帝都没有的包容和支持。
也正是因为太子和朱皇帝一些理念的不合。
让他们总能借助太子,顶住朱皇帝某些决策。
一旦朱四郎步入官场,位置做到一定程度,形势必然会发生巨大变化。
朱四郎不是太子。
从其用一声口技,搞垮吕本,便可看出。
这个人做事,没有那么多顾虑,没那么多,自己束缚自己的条条框框。
此刻,他也无法预测,这对父子配合,会带来什么?
又或者,这对父子能不能配合好?
但肯定,有手腕,能折腾的朱四郎混入官场中,绝对就是一颗臭老鼠屎!
这锅汤,再也不是他们极力想维持的那个味道了!
……
夜深了。
朱标、常氏在宫内,一家人吃过饭后,就坐着肩舆回东宫。
宫女在前面和侧面提着灯笼照明。
静悄悄,只能听到脚步声以及肩舆晃动,发出的轻微响动。
常氏看着在怀中睡着的朱雄英,笑笑,转头低声道:“太子爷,我想等雄英再大点,把他送到四弟身边,跟着四弟学习。”
“今天,没和你商量,就把这个想法说给父皇、母后了。”
朱标微微愣怔。
回神后,好奇询问:“父皇、母后什么态度?”
“父皇没有否定,说会考虑。”常氏笑笑,接着询问:“太子爷对这件事,什么态度?”
朱标笑着,故作酸溜溜,问:“我不如老四?我教不好雄英嘛?”
好吧,他就是有点吃味。
倒不是嫉妒老四比他有才。
手足兄弟,比自己有能力,他会高兴。
可雄英是他儿子。
妻子却要把自己儿子,送到老四身边学习,是个做父亲的,都会有些酸酸的吧?
常氏莞尔一笑,“太子爷当然能教导好雄英,可太子爷太累了,身为母亲,我不希望雄英将来,像太子爷这么累。”
丈夫的累,由性格决定的。
身为一个母亲,她不希望自己孩子,将来像丈夫一样累。
朱标哑然失笑。
好吧,都说对了。
累不累,压力大不大,他自己知道。
老四曾借毛骧的口,提醒过他,让他做事狠一点,想做事,就不要怕流血,这样活的轻松。
老四让毛骧转达的原话虽不是如此。
但他明白,意思就是这个意思。
但他真的不愿意这样。
他想走一条不一样的路。
收敛思绪,朱标看着在常氏怀中熟睡的朱雄英。
作为父亲,他愿意走一条不一样的路,但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像自己一样累。
随即,笑着点头:“雄英交给老四带,你放心,我也放心,土桥村那些孩子,可是连母后都赞不绝口。”
“找个机会,我也把我的态度,和父皇说说。”
常氏笑了。
丈夫的态度,对父皇的影响力更大,更有利于促成这件事。
而且,丈夫同意,太子系统内的反对声音,也更容易被说通。
朱雄英睡的正香。
丝毫没有察觉,他的父母,为他做了什么……
……
坤宁宫。
朱元璋沐浴出来,哼着小曲往寝殿走去。
今晚家宴,感觉比过年全家团聚都高兴。
……
马秀英正在梳妆台卸妆,听着响动,笑着摇了摇头,一边卸妆一边提醒道:“收敛一点,你也就是皇帝,换个身份,就你这一整天,惹人厌的嘚瑟劲,早被人揍了。”
这男人,今天一整天的嘚瑟劲,也就是家人才为他高兴而高兴。
不相干的外人瞧着,谁都不舒服。
就是后宫有些嫔妃。
也只是表面上迎合罢了。
毕竟,老四不是她们的孩子。
她知道,也懒得搭理。
人心人性就是如此罢了。
朱元璋来到榻边坐下,轻微哼了一声,一边脱鞋,一边霸道道:“谁不高兴,那就给咱憋着!忍着!”
他这个皇帝当得,看似高高在上。
可一年到头,能有几次真正让他高兴的事情?
他又不是酒池肉林,又不是荒淫无度。
吃的穿的用的,为了提倡节俭,以身作则,还不如那些臣子呢。
咋了?
他儿子考个秀才,他高兴高兴,还得顾忌外人的感受?
做他们的春秋大梦吧!
谁不痛快,就憋着,忍着!
马秀英笑笑,起身,来到榻边,“往里点。”
嘿嘿……
朱元璋笑着上了榻上。
哎!
突然拍着腿,叹了口气,“你说,混账老四,什么时候除了能给咱争口气的同时,还能顺着咱?”
“你说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他都不回来看一看放榜。”
“今晚家宴,他要是在身边,咱把他们一家四口安排坐在身边,咱心里更舒坦……”
“是脸上更有光吧!”马秀英没好气笑着戳穿朱元璋的小心思。
她太了解这个男人了。
老四给他争光的场合。
老四却没回来。
他就没办法,拉着老四在身边,用一种无声的态度炫耀:瞧,这是咱儿子!
缺了老四,他炫耀的不够痛快。
马秀英转身,撩起被子,躺下,故意挤兑道:“一年前嫌弃老四的是你,现在恨不得把老四绑在自己身边的也是你……”
尴尬被拆穿。
朱元璋唇角抽抽,脸上笑容瞬间消失。
撩起被子,钻进去,给了马秀英一个后背,催促:“吹灯,咱喝多了,要睡觉!”
他承认,以前做的是过分了点。
可他都已经认识到错误了。
不能总抓着过去的小尾巴不放吧?
马秀英笑着起身,吹灭灯烛。
安静了好一会儿。
朱元璋转身,“说说雄英去混账老四身边这件事,你是什么态度?”
闻声,马秀英笑笑,“不生气了?”
“咱和你谈正事!”
“好好好,谈正事。”
……
朱棣可不知金陵发生的事情。
推门从外面回来。
见徐妙云坐在婴儿床边,哼着歌谣,哄两个小家伙睡觉,不由压声笑问:“怎么这么高兴?”
他能清晰感受到,妙云歌谣曲调中的愉悦。
嘘!
徐妙云做了个嘘声手势,确定两个小家伙睡踏实了。
蹑手蹑脚起身,小心翼翼给两个小家伙盖好小被子。
朱棣凑近看……
不由笑了。
两个小家伙,睡着了,小嘴中还不时吐着小泡泡。
徐妙云含笑拉着朱棣轻拿轻放来到床边,轻轻拉上帘子,含笑道:“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高兴吗?”
朱棣笑着点头。
配合徐妙云卖关子。
“明天,你的一个情妹妹要出嫁了,我当然高兴了,毕竟,情妹妹嫁一个少一个……”
噗!
说着,她自己就先笑了。
好吧,的确是因为这件事。
真没想到,有一天,她竟然这么小心眼儿。
这种愉悦心情毫无征兆的产生,她自己都大吃一惊。
太不可思议了。
太奇妙了。
朱棣没好气笑着提醒,“你是不是忘记了,刚成亲那会儿,咱们就早约法三章,再不提情妹妹的!”
噗!
徐妙云笑着微微仰头,胆子表现的很大,可眼神却不敢和朱棣对视,左右乱看,“我承认犯规了,你惩罚吧。”
“有点胆气,但不多。”朱棣笑看徐妙云左右乱看的羞涩眼神,“这可是你说的……”
话音未落,伸手捏了捏徐妙云软软脸颊,然后捧着,低头……
徐妙云俏脸瞬间红扑扑,鼓足勇气,主动伸出双手,勾住朱棣脖子,踮脚,轻轻一跳……
两条剪刀腿,盘住朱棣的腰……
……
翌日。
宵禁刚结束。
天还黑着。
城东小院前。
夏时敏夫妇把严严实实包裹的一捆捆书籍从屋内,搬到院外的人力小板车上。
收拾好一切。
锁好门后。
夏时敏看小儿子夏元启打着哈欠,伸手揉了揉夏元启脑袋,笑道:“出发!”
一家四口,推着一辆小板车,沿着清晨弄坊小巷离开。
“父亲,昨晚那位李大人就是第一任宰相李百室吗?”
“嗯!”
“他这人,拿走了一本大学,怎么也不打声招呼。”
“应该是昨晚走的着急,无心之举……”
……
板车的‘吱吱’声中,传出一家四口温馨的低声交谈。
……
于此同时。
江宁县。
“周哥,这是要带着世显去土桥村看朱先生吗?”衙役打开城门,打着哈欠和正要出城的周浪一行人打招呼。
周浪肩头戴着肩标,笑着点头:“对,去告诉朱先生,他考了甲等第一名。”
……
等周浪走远一些。
几个衙役才收回羡慕的视线。
“瞧瞧周浪,咱们和周浪的差距,真的拉开了,往后能叫一声周哥,都是咱们的荣幸了。”
“昨天周浪回来,咱们新县尊都派人请周浪和他的袍泽去县衙。”
“哎,羡慕不来,周浪家祖坟冒青烟,让周浪结识了朱先生。”
“昨晚在周浪家浪浪烤鱼喝酒,周浪说,他们这种剑式肩标,整个朝廷军队中,只有他们大辽河卫才有佩戴,就连皇城的禁军都没有!你们说是不是真的?”
……
“骚包够了吧!”谭渊坐在马背上,抬腿踹了一下咧嘴乐的周浪,没好气笑骂:“昨天回江宁,你戴着满城招摇也就算了,今早天黑出城,你还佩戴,老子当了这么多年兵,就没见过你这么骚包的!”
周世显骑马跟在后面。
都觉没脸见人,低下头,去看伴随在两边的两匹小红马。
他父亲,真的太骚包了。
嘿嘿……
“这不是遇到昔日,衙役班的兄弟了嘛。”周浪嘿嘿笑着,把肩标小心翼翼摘下来,“等到了土桥村,我拿出来给朱先生看看,总成吧?”
他想去蒋胖子面前,带着肩标转一圈。
是想去显摆。
让蒋胖子羡慕。
蒋胖子就算是县令,哪怕将来当了宰相,也没资格佩戴明黄。
以他对蒋胖子的了解,蒋胖子肯定能羡慕嫉妒坏了。
给朱先生看,就不同了,不是显摆。
朱先生是他的领路人,他是想让朱先生看看他的成就,感谢朱先生。
谭渊无奈摇头。
当然,如果他回到家乡,恐怕也不会比周浪好多少。
他现在可是配两道明黄杠的百户,比周浪这种,杠上镶金边的可更牛气哄哄。
“周浪,你了解朱四郎,你说他这人是不是特别怪,参加了院试考,可放榜都不去看。”
谭渊十分纳闷儿。
当天他们一直在应天府衙外,寻找朱四郎。
等到最后,所有人都散了,也不见朱四郎的踪影。
秀才啊!
他要是能考个秀才,他会跑去,抱着贴在墙上的红榜,狠狠啃几口。
周浪瞥了眼谭渊,“百户,你的格局太小了,我昔日上司,蒋县令说过很多话,我都不认同,但有一句,我特别认同,蒋县令说:朱先生有王佐之才!”
“考个秀才算什么?”
“你就等着听消息吧,今年赶秋闱,朱先生肯定能考中举人!”
“朱先生根本不在乎这些,告诉你个秘密,昨天请咱们去县衙的方县令,是太子身边的红人,这位替太子去土桥村,三顾茅庐请朱先生,朱先生都不出山……”
周浪说着说着,就开始半真半假吹。
把谭渊唬的一愣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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