嗵嗵嗵……
“杀!”
剧烈的爆炸,在四周不停响起。
弹丸碎片、碎石飞溅。
朱瞻基端着一把上了铳剑的燧发枪,和朱文恒、朱文基等兄弟,组成一个战斗小队,冲杀在前。
一脚踹翻一个,面孔狰狞,宛若恶狼的叛军后。
手中紧攥的燧发枪,猛地向前一递。
铳剑挑穿一个近身的叛军。
于此同时。
身侧相互配合的朱文恒、朱文基几人,同时或是格挡,或是端着燧发枪,狠狠刺出,将冲到近前的叛军刺到。
冲杀片刻。
浓烟浓尘笼罩,看不太远的周围,已经没有叛军。
兄弟四人背靠背,端着燧发枪一边警戒,一边气喘吁吁休息。
朱文恒瞧着堂弟朱瞻基虽然也很累,可却不像他们三人,大口大口喘息,好像肺都要炸了,羡慕赞叹:“堂弟,你的体魄可真好。”
朱瞻基不由笑笑。
能不好吗。
打小,祖父就把教育父亲、二叔、三叔、四叔他们那一套用在他们堂兄弟身上了。
甭管学习好不好。
锻炼身体必须要坚持。
年长一些,又被塞到军营,每年都要分别在陆军、海军中实习。
军中那些老将们。
那可都是祖父过命的兄弟。
会敬重他这个燕世子的嫡长子。
但他想在军中历练轻松一点。
想都别想!
首先,这些叔伯们,从不会害怕,担心得罪他这个燕华第三代继承人,因此对他放松。
相反,燕华现在的一切,都是他们追随祖父打下的。
他们比任何人都知道,出海创业,披荆斩棘,从无到有,垦荒、筑城、修路、建桥……
建立起燕华现在,一座座漂亮的城池。
一个个工业基地。
多么艰难。
所以,对他的要求,比军中那些普通战士都要高。
……
其次。
也是最主要的原因。
那些追随祖父,开创燕华的老前辈们。
之所以敢对他如此。
说到底,也是燕华的制度使然。
燕华,他们王室,虽然地位很显著。
但到底和中原的王朝天下是不同的。
中原的王朝天下。
皇帝是天子!
是君父!
是带有神性色彩的存在。
这也就造成了,哪怕三位堂兄,他们也在军中历练过。
甚至是在大伯的千人营。
千人营的将士,也不敢真正把他们当做一个普通战士看待,历练的标准,绝不会增加,而是会自发降低。
这不是几位堂兄之过。
是环境使然。
他们恐怕根本不知,他们这些年的军中历练,有标准,但这个标准,一定不是最高标准。
大伯即便知道。
哪怕是告诉千人营的将校。
要他们严格要求几位堂兄。
千人营的将校,也肯定是嘴上答应罢了。
在燕华。
哪怕是祖父这样,近乎被百姓当做神一样看待的人。
在燕华开国律法的定义中。
也无半点神性色彩。
燕华的国宪,有这样一段话:燕华朱家王族,非天授,王权乃民意所授!王室成员首先是普通燕华子民,然后才是王室……
也恰是这段,才有了现在,燕华生而平等,人人如龙的氛围环境。
他犹记得。
小时候,接受了一年启蒙教育后,由内阁叶首辅亲自授课,教他燕华律第一节课。
看到这段话时,内心的震动。
他那是虽然还小,还很懵懂。
但启蒙毕竟一年。
当时,学习这段话时,他还是本能的,对这段话,产生了一种当时并不明白的恐惧和排斥。
直到他后来,学识增加。
他才知道,身为燕世子,燕华第三代继承人。
他为何如此恐惧这句话。
不光他恐惧!
姑姑的孩子、二叔的孩子,都恐惧这句话。
这段被定义为,永制。
不可修改的论述。
就是祖父,亲自拔出剑鞘,悬在所有祖父这一脉子嗣头上的利剑!
时时刻刻提醒他们。
王室首先是普通燕华子民。
和其他燕华子民,没有任何区别!
其次,王权不是天授,而是来自于民授,民意可拥立王室,也拥有,推翻王室的正统合法性!
瞧瞧!
祖父就是这么直白的告诉天下人。
告诉他们这些子孙。
王室若是为非作歹,干的不好,百姓造反,推翻王室,都不会像中原历朝历代,在造反没有取得胜利前,是没有合法性的!
在燕华,这种合法性,是被燕华律承认的!
他们学习这一条时,产生的恐惧。
是他们身处这个阶层,特有的,近乎本能的条件反射!
当他随着年龄增长。
逐渐克服对这条的恐惧后。
他忽然明白了祖父的良苦用心。
他们王室。
谁能真正克服对这一条的恐惧,谁就拥有了,具备了成为燕华君主的基础。
克服对这一条的恐惧其实很简单。
认同他!
接受他!
并且,为确保这一条而去努力奋斗!
这一条,也将成为,燕华继承人选择中,最重要的一条衡量标准!
任何一个继承人。
无法克服,对这一条的恐惧,都不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因为一旦这样一个继承人登基上位。
必然会出于恐惧,做出动摇这一条的事情。
而这一条,又是不可动摇的,全燕华子民利益相关,都要维护的一条。
只要是不糊涂的君主。
都不可能把祖宗基业,把自己的权柄,交给这样一个继承人。
当然,单单这一条,不可能选出适合燕华的继承人。
燕华律法中。
最前面八条。
也被称为‘燕八条’,不可更改的永久定制中,每一条,其实都有类似的功效。
……
朱瞻基一边想着回来看到的一切,和燕华一切的对比。
一边竖耳倾听周围的响动。
浓烟浓尘导致,能见度太低。
只能从炮击中,惨烈的厮杀判断整条阵线的情况。
这是他在陆军历练中。
军营战术课上学到的知识。
朱瞻基听着听着,脸色渐渐凝重,“大哥,咱们的防线正在崩溃,你们听周围,咱们前面的喊杀声已经越来越弱了,相反,咱们左右两侧后面的喊杀声十分嘈杂,而且,正在继续向后远离……”
朱文恒堂兄弟三人侧耳倾听。
脸色也渐渐凝重。
朱文恒抹了把脸上乱窜,往眼睛流淌的汗水,叹了口气,“我方兵力本来就少,禁军……”
禁军效忠的对象是皇祖父。
又非父亲。
愿意支持父亲,那是父亲更符合他们的利益。
这种并非效忠。
也无信仰的军队。
在这种逆境战争中,本来就很难坚持。
能坚持这么久。
完全是因为,三叔这个燕世子在皇宫坐镇。
“禁军面对今天这种血肉磨盘般苦战……”
朱文恒忽然顿住。
眼中闪过一抹遗憾绝望。
恐怕……今天就守不下去了!
朱瞻基也一时难受。
回来十分凶险。
这一点,其实他早有心理准备。
只是,让他那位陈王堂叔取得最后的胜利。
他怎么也不服!
这种人,不配嘛!
……
奉天殿。
此刻,奉天殿已经改为作战室。
经过几日磨合。
由朱紫巷,耿炳文这些老一辈勋贵以及禁军参谋团,组成的参谋人员,在殿内,围着一张桌子激烈争论忙碌着。
朱雍鸣、朱允熞站在殿门外。
举着燕华最新款,精密度最好的双筒望远镜,观察着远处,滚滚浓烟笼罩的长长战线。
兄弟二人的脸色,都格外凝重。
不光南面,敌军主攻战线情况十分危险。
东西北,皇城另外三面,叛军也在猛攻。
虽然没有南面战线的火炮密度。
可进攻烈度,一点儿都不小。
“三哥,今天想要守住皇宫,首先是南线,不把南线打退了……”
朱允熞略微停顿,继续说道:“也不知,朱允炆给叛军许了什么利益,这种自己人都随时随地,笼罩在炮击中的战术,竟然能打的这么勇武。”
雍鸣也眉头紧皱。
叛军的悍勇和对朱允炆的忠心,的确让他感到震惊。
朱允炆和那群保守派食利群体。
竟然在军中,有这么大的威望?
他原以为。
当今知天下。
只有阿爹有这种,让将士愿意牺牲性命,都要完成阿爹命令的勇气。
这还是因为。
阿爹在燕华的个人影响力。
以及燕华种种善政!
朱允炆怎么就有这种能力了?
战争中,正常的死亡,一支强军,能做到。
可这种,连自己人都要炮轰的残忍战术。
这已经不是一支单纯的强军。
而是一支有灵魂、有信仰的军队!
嗒嗒嗒……
身后传来脚步声。
李成桂、耿炳文联袂走来。
李成桂率先开口,“世子,根据我们议定,想要挡住这一波叛军,只能把宫内预备队,以及炮兵、后勤人员、乃至正在训练的太监,全都组织起来,投入反击,一举冲入炮击中,打垮南线叛军,只要打垮南线这三万敌军,其他三面叛军,应该会退兵。”
雍鸣皱眉。
琢磨片刻,反问:“朱允炆连这种残酷的战术都拿出来,把数万人当做消耗品推到前线,你们真认为,今天短暂打垮南线的三万叛军,把叛军赶出去,就能结束今天的战斗?”
他不这么认为。
朱允炆明显开始发疯。
孤注一掷!
投入所有人员,打垮南线叛军。
恐怕朱允炆很快就会组织又一波南线主攻。
而其他三面战线也不会停止进攻。
朱允炆有这个兵力!
而他们,一旦把所有力量,都投入到整条被炮火笼罩的战线中,经过消耗后。
恐怕真没办法,顶住下一波进攻了。
“我认为,想要解围,只能一举吞下朱允炆投入到南线的叛军主力,就算不能全歼,也至少要吞掉他七八成!”
“试想一下,若是朱允炆南线三万叛军,一下损失两万多,只有几千叛军狼狈恐惧逃回去,如此惨重代价的失败后,叛军还有士气吗?”
“我父亲说过,战争中,想要打击敌人的士气,击溃还不行,最好予以其巨大杀伤!杀得对方心寒!”
……
李成桂眉头皱的更紧。
大话、空话谁都会说。
可怎么做?
现在面临的局面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他们已经到了黔驴技穷。
要败亡的关键时刻了。
雍鸣还在阐述他的想法。
可李成桂,一时间有些心烦意乱,失败身死的恐惧,让李成桂的情绪十分不稳定。
“不知世子有什么办法!”
耿炳文瞥了眼突然打断雍鸣的李成桂。
微微皱眉。
他从李成桂带着燥火的话中,感受到李成桂极不稳定的情绪。
手不由微微攥紧。
同时也十分无奈。
这就是他们现在面临的窘境。
李成桂为首的禁军,根本不具备顽强的战斗意志。
李成桂都如此。
况且下面的将士。
雍鸣扭头看了眼李成桂,自然也察觉李成桂的不对劲儿。
倒也不生气。
反而笑着勉励安抚道:“李统制不要着急,战争肯定是正义一方获胜,而我们就是正义一方。”
“首先,把预备队准备好。”
“在炮击后方准备好,然后吹号角,通知战线上的将士们按照约定的信号撤退,把叛军往皇城内引!”
“同时,炮兵也该发挥作用了,一旦咱们的人,引诱叛军撤到我们的阻击阵线后,所有火炮,不停歇炮击后方,一来阻断外面叛军增援,二来阻断入皇城叛军的退路,我要吞下朱允炆这三万人!”
李成桂、耿炳文脸色瞬变。
倒不是这个战术不可行。
而是,若要如此。
至少要后撤,放弃半个皇宫!
影响太大了!
耿炳文开口:“世子,如此,我们就要后撤半个皇宫,一旦夺不回来……”
雍鸣摆了摆手:“无妨,应该不至于夺不回来,即便夺不回来也没关系,我爹说过,战争,不在乎一城一地得失!”
虽然他也对自己的这一计划很忐忑。
毕竟,在此之前。
他虽然接受过军事方面的教育。
阿爹,各位叔伯,都教过他。
甚至军中演习,他还独领一军参与过。
可这是他第一次实战。
但他这次,就是要和朱允炆掰掰手腕!
给朱允炆狠狠一个耳光。
反正,若是按照李成桂等人的战术安排,也根本守不住,他也豁出去了,就按照阿爹所说的,存人失地,人地皆存,打一场实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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