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兮暗暗握紧双手,目光在陆映和沈银翎之间来回逡巡,像是审视地盘的雌兽。
她有理由怀疑,这是太子殿下故意遮掩他和沈银翎之间的私情。
京城里谁不知道沈园就是太子殿下的私人园林,怎么可能一夕之间就转手给了沈银翎呢?
而且沈银翎一个罪臣之女,哪来的钱买这般精致的园林?
她控诉道:“殿下是把臣妾当三岁小儿糊弄吗?!
“臣妾早已改过自新,不再是善妒之人,臣妾容得下别的姐妹伺候殿下,只是这人绝不能是沈银翎。她已为人妇,殿下与她在一起是有违人伦,殿下连自己的清誉都不在乎了吗?!
“臣妇知道‘贤惠’二字怎么写,臣妇今日给您留了脸面,只说是这贱妇勾引您,没拆穿您和她的丑事,可您却和她联手蒙蔽欺骗臣妾!您今日突然出现在这里,不就是为了和她私会吗?!
“殿下心里,可还有臣妾?可还有臣妾肚子里的小皇孙?!”沈云兮说着说着,悲痛欲绝地捂住肚子,“臣妾已经能感受到宝宝的情绪了,他在哭,他在哭自己的爹爹公然维护别的女人……”
她演得情真意切。
仿佛肚子里真有一个孩子。
沈银翎险些当场笑出声。
用宽袖遮掩了小脸,才堪堪维持住梨花带雨的姿态。
陆映抬手揉了揉眉心。
一个沈银翎已经足够令他头疼,可他的太子妃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他沉声强调:“沈园确实卖给了沈夫人,太子妃若是不信,可以去官衙调取地契档案。”
“倒也不必那么麻烦。”沈银翎扶着海棠的手,娇滴滴站了起来,“臣妇的妆奁里就放着契约文书……”
她取出买卖文书和房屋地契,当众展示。
沈云兮看了一眼,不禁面色一白。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沈园当真被太子卖给了沈银翎!
“五十万两雪花纹银……”沈云兮抓住了疑点,“你从哪儿弄这么多钱?!”
陆芊芊脸色难看。
还能是从哪儿弄来的,肯定是罗锡白给她的!
罗家富可敌国,乃是江南首富,罗锡白又是罗家的话事人,他指头缝里随便漏一点就是一大笔钱!
罗家的案子又是皇兄办的,皇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沈银翎就能捞到不少油水!
她明明知道沈银翎的底细,偏偏不敢说出口,只得站在旁边干着急。
沈银翎娇声:“这笔钱是阿泽给臣妇的。阿泽与臣妇情同姐弟,怜惜臣妇孤苦无依,想着沈园原是臣妇的父亲亲自修建督造的园子,就特意求了太子殿下,把沈园转卖给了臣妇。”
“胡说八道!”沈云兮面容扭曲,声音尖细,“你回京都这么久了,他早不买给你晚不买给你,为什么偏偏挑这个时候买给你?!沈银翎,你还想糊弄本宫是不是?!”
沈银翎像是被吓到,霎时哽咽出声,害怕的往后退了半步。
落在众人眼中可谓娇娇怯怯我见犹怜,和太子妃的张牙舞爪狰狞扭曲形成了鲜明对比。
沈云兮又是一阵眼角抽搐。
她不明白为什么沈银翎这么能演戏!
她没好气地骂道:“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本宫可没打你,你哭什么哭?!”
沈银翎抬起沾满泪珠的湿润睫毛,不安地揉弄手帕:“娘娘当真不知道吗?”
“废话,本宫知道为什么还来问你?!”
“因为……因为再过两天,就是臣妇的生辰。这座沈园,是阿泽提前给臣妇准备的礼物。臣妇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好好过生辰,娘娘连生辰也不许臣妇过吗?”
少女声音细弱无助,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
四周落针可闻。
众人的目光掠过沈云兮。
虽然她是太子妃,但众人还是忍不住鄙夷上了。
连自家堂姐的生辰都记不得,还这般咄咄逼人,怀疑太子和堂姐私通,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陆映面色淡漠。
沈昭昭这一番说辞可谓是滴水不漏。
陆嘉泽必定是站在她那边的,肃王府也确实富贵滔天,沈云兮连求证都不能。
沈云兮浑身发抖。
她徒劳地咬着牙,只得放弃逼问沈银翎,转而望向陆映:“那么殿下今日来沈园……”
“园里还有些东西没有交接妥当。”沈银翎柔柔地接过话头,一双含情眼越过她的肩膀落在陆映的脸上,“而且沈园的牡丹开了,殿下派人与臣妇商量,说是要亲自来挖几株好看的带回东宫送给娘娘。看见殿下和娘娘感情和睦夫妻恩爱,臣妇心里也很高兴。”
沈云兮险些喷出一口老血。
她万万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要送她牡丹花!
成亲多年,太子殿下从未送过她花!
早知如此,她刚刚就不闹了!
她激动地攥紧双手,满含爱慕地望向陆映:“殿下,臣妾不知道您是想送臣妾牡丹花,刚刚是臣妾误会您了……”
陆映面无表情:“肚子里的孩子,还在哭吗?”
“不哭了!”沈云兮笑逐颜开,伸手摸了摸肚子,“臣妾听见他在笑呢!”
陆映知道她肚子里空空如也,根本就没有子嗣。
他没说什么,只冷淡吩咐:“你先回东宫。”
沈云兮虽然丢了脸,但一想到太子殿下要送她牡丹花,心里的嫉恨和阴霾就一扫而空,得意地瞟了眼沈银翎,高高兴兴地走了。
沈银翎款款福身:“恭送娘娘。”
眼角余光朝密室方向看了一眼,樱唇弯起恶劣弧度。
想必密室里的沈行雷,也听见了沈云兮的声音。
明明只有一墙之隔,他却偏偏什么也做不了,不能呼救,不能相见,不知道怎样煎熬呢。
如她所料,密室里的沈行雷正拼命挣扎。
可是他被绑得结结实实,哪怕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无法移动身下的圈椅。
他想说话,他想大喊,他想叫沈云兮救她,他想提醒沈云兮别被沈银翎这个可怕的妖女骗了,她就是和太子偷情的贱人!
但他做不到!
豆大的冷汗顺着额头滚落。
沈行雷从前也算赫赫有名的风云人物,他玩弄过那么多人命,却独独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被人玩弄!
偏偏还是一个他瞧不起的女人!
喉咙里艰难地发出“嗬嗬”的喘息声音。
然而密室墙体十分厚实,这点声音根本传不出去。
他只能徒劳地听着沈云兮带着丫鬟嬷嬷离开,只能眼睁睁看着希望离自己远去。
与此同时。
京城以北。
阳春三月,花木蓬勃。
一名小厮匆匆跑到马车边,低声道:“大公子,刚刚那名老樵夫说他看得真真切切,去年那个冬夜,确实有一行人悄悄出现在驿站附近。他们刚走,二公子歇脚的驿站就起了大火。那老樵夫还看见他们走的时候扛了一个人,会不会就是二公子?”
车帘卷起。
沈行瀚眉目清冷。
二弟,果然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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