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你深深一眼千种柔情,换我低眉凝眸万般思量)
纳兰祈只觉得自己在无边无尽的隧道中飞速穿行,周身都笼罩在一片和煦的温软中。他的发丝一下下拂在她的脸上,微微的痒,微微的慌,微微的不真切。
她含笑看他,从前只道他着云锦如霜冷清秋,雾罩冷月,高华静雅,人间绝色,当世无可匹敌。不曾料,绯远甚之,仿若淡天琉璃之下一瞬惊绽开来的幽昙,一晃明媚,恋恋似春,只在顷刻之间,连这簌簌的秋意都染上了漫天漫地的绯欢。
也不知过了多久,远远地又看到了嘈杂的人群。那些公子们个个满面春风,笑逐颜开,角逐驸马的决心似乎全然没有受到凶杀案的影响,高月落的魅力确是不小!一念及此,她揽着他的双手不自禁又紧了一紧。
楚风月寻了一个稍稍偏僻之处放下纳兰祈,出言提醒道:“顾公子,又想轻薄小生了?”见她神思不属,侧首在她耳际吹出一口气,“来日方长,无须色急!到了晚间,小生定然任你予取予求!”
“楚风月!”纳兰祈羞得满脸通红,拔腿就往外跑。楚风月轻笑一声,疾步追上,一把握了她的手,两人一前一后无声地走,只听得芳草在脚下发出细微的嚓嚓声,和着衣声窸窣。
楚风月含笑回眸,笑意静静落入纳兰祈眸中,幸福如水,层层叠叠地化,欢心如絮,细细密密地织。
楚风月拂落宽大的袖袍,遮住二人紧扣的手,步伐一致地向前。他的手有一点点暖,掌心纹路凛冽。纳兰祈的脸烫得如同要燃烧起来一般,但仍不舍得缩手,只知低着头随他向前行走。垂首瞥见长裙之下一双软缎绣花鞋,柔白的雪色夹了玫瑰红的天蚕丝绣成的片片轻如薄绡的秋星子花瓣,如同她的牡丹心。鞋尖上绣有一双戏水鸳鸯,随着他的步子,一步一走踏在绵绵草地之上,鸳鸯也好似游到了心上眉间,双翅一棱一棱,扇得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得厉害。
停下来时是在举办诗会的寄菊堂门口。
寄菊堂在太白池东侧,离毓庆宫不远,占地阔大,富贵奢华。两人跟着七、八个谈笑风生的公子走近园子里。园子很大,沿廊摆满了菊花,金黄的,浅绿的,大红的,深紫的,有一簇簇小巧精神的,更有一蓬蓬如璎珞张舞的。中间的空地上摆了一长桌酒席,坐满了人,名人巨贾,美人歌童,一应毕集。
楚风月一眼扫过,牵着纳兰祈选了一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不多时,一个面目文秀的公子带头起身,击掌道:“大家欢迎聂公子和楚四公子!”
纳兰祈见楚风夕走了过来,一扭身子就要躲,楚风月一把将她按在椅子上,轻声道:“四弟性子毛躁,不可能认出我们!”她举目看他一眼,心中倏忽安宁祥和,依言坐了下来,两人老老实实跟着众人鼓掌欢迎。不料楚风夕一眼望过来,竟将首位推于文秀公子,拖着聂言昭坐到她身侧空位之上。
纳兰祈玉靥生津,起身要走,楚风月的手却在袖袍下将她的手攥得生紧。纳兰祈无奈,只好又坐了下来。
聂言昭见两人举止怪异,匆匆瞥过一眼,唇畔浮出一抹嫌恶之意,埋怨道:“风夕,你选的好位置,旁边那二个家伙竟是断袖!”
楚风夕闻言淡扫一眼过来,纳兰祈心虚,便侧目去看楚风月,避开了楚风夕的眼神,楚风月却是好整以暇,直直对上楚风夕的注视,毫不畏惧。楚风夕大概是没发现什么端倪,坐直了身体,对聂言昭道:“你自己喜欢凑热闹,非拖着我做什么?还不如多想想凶案的线索!”
“风夕,劳逸结合才能事半功倍!”聂言昭望着楚风夕,戏谑一笑,“兄弟一场,我还能不为了你着想?公主一眼相中少白,今日又单独召见,想是好事将近,你也得时不时出来耍耍,天天在毓庆宫守着那病鬼能有什么前途?”
楚风夕瞪聂言昭一眼,烦乱道:“无头尸案到现在都没点头绪,三哥也是下落不明,我哪有心思玩?要不是为了带祈祈出来散心,我才懒得凑这热闹!”
聂言昭不以为然道:“风夕,凭你这身份,要想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我就是不懂你到底看上纳兰祈哪一点了?”
“哪一点?”楚风暗叹一声,一股难言情愫刹那充斥心头,依红偎翠、夜夜笙歌,他阅女无数,可是从没哪一个看着他时,眼里是空茫,心底是无谓,只有她纳兰祈。他不懂她,所以他想懂她,只是想懂,别无其他。他默一默,徐徐道:“若非我让祈祈去照顾三哥,怎会发生那样的惨事?是我对不起她在先!”
纳兰祈心中有愧,闻言忍不住垂首偷看楚风夕一眼。楚风月见状心中微微一乱,手在袖中轻轻捏她一把。她回过神来,望着楚风月,又是笑容满面。
聂言昭见两人眉来眼去,嫌恶之意大盛,搬着椅子向楚风夕这边靠了靠,愤愤道:“楚风月有什么好?说话软绵绵,走路没力气,唇红脸白,弱不胜衣,一点男人味都没有!我就不明白你们一个二个怎么都跟着了魔似地护他!风夕,你也老大不小了,再这么下去,不了解你的人还以为你好那个呢!”他四顾一番,强抑心中不平之意,压低嗓音道:“以我看,他死在外面最好,免得回来和你争王位!”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纳兰祈听得聂言昭如此诋毁楚风月,心中甚是不忿,一时气血上涌,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楚风月静静看向她,指尖在她掌心徐徐划出几个字:习惯了,没事!
“这多年过去了,言昕的事你也该放下了!”楚风夕面色一沉,眉间隐有怒色,“况且,我们相交多年,你该知道三哥在我心中的位置!”
聂言昭见楚风夕动了怒,便悻悻地住了口,起身在文秀公子手里抽了一支签,展开一看,是“四支韵”,知道是文秀公子故意为之,怕他抽到险签,一时大感无趣,掷签于案,道:“这个我不会!”
文秀公子也是八面玲珑之人,见状眼珠一转,道:“这个抽签,年年都玩,是有些乏味。今年,公主以桐花为题要求诸公子随性赋诗一首,不如我们再锦上添花一笔?昨日仓促之间未得佳句的公子,也可亡羊补牢,不至于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他看向楚风夕和聂言昭,赔笑道:“不知四公子和聂公子以为如何?”
楚风夕以手叩桌,微微颔首,聂言昭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拍桌子,朗声道:“我先来!”他思虑片刻,吟道:“春色来时物喜初,春光归日兴阑余。更无人饯春行色,犹有桐花管领渠。”
此头一开,诸公子纷纷附和。
有人吟:“钟陵春日好,春水满南塘。竹宇分朱阁,桐花间绿杨。蹉跎看鬓色,留滞惜年芳。欲问羁愁发,秦关道路长。”
还有人吟:“岸桐花开春欲老,日断斜阳芳信杳。东风不管客情多,杜鹃啼月青山小。”
楚风月道:“这些人只知卖弄文采,却不知揣摩公主心思,注定要白跑一趟!”
纳兰祈绷着脸,不冷不热道:“难道风月哥哥知道公主什么心思?”
楚风月笑一笑,笃定道:“公主选的是共度一生的夫君,不是文采风流的状元,自然是想要一世一双人的承诺,只答“妾似桐花,君似桐花凤”之类定可中选。”
纳兰祈轻“哼”一声,桌下出脚如电,狠狠一记碾在楚风月脚上,冷声冷气道:“你什么时候将公主的心思揣摩得这么清楚了?”
楚风月痛得双眉一拧,躬身抓起纳兰祈的脚,连声道:“夫人饶命,为夫再也不敢了!”
纵是有千般恼怒,也敌不过楚风月这一句甜腻的“夫人”。纳兰祈面上虽然仍是冷冷,脚下却是不再碾了。楚风月垂首一笑,赶忙将纳兰祈的脚移到了草地上。
聂言昭一肚子怒火没处发泄,恰见两人颇为暧昧的小动作,一记老拳拍在案上,吼道:“你们两个大男人在这里拉拉扯扯,不嫌有辱斯文么?”
此话一出,众人全没心思吟诗作对了,纷纷转眸看向楚风月和纳兰祈。
楚风月浅笑吟吟,不慌不忙,一整衣袍,正要起身答话,冷不防纳兰祈猛地踮起脚尖,一口亲在唇上。
诸公子哗然,片刻后,骂声一片。
这一举动看在聂言昭眼里,无疑是赤裸裸的挑衅,他眼中流火,口中大骂:“你们这二个斯文败类!真是辱没了老子的眼睛!限你们半刻钟之内离开君山离宫,否则,休怪老子不讲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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