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也不打开,只是皱眉瞧着眼神不定的田蚡,“舅舅……那灌夫……近来是不是常出入魏其侯府?”“啊?”田蚡似没料到刘彻会有此一问,很是一惊,随即略有抽筋,“这个……臣可不曾留意。”“舅舅搜罗了灌夫这许多罪状,居然不知道他现在出入之处?”刘彻笑的古怪,轻轻撂起那竹简来,“是不是……颇有疏漏?”
“臣……臣就是来向陛下请旨的,”田蚡低了头,“只要陛下吩咐,臣这就去把灌夫的一家一当都摸熟了,进出来往也查透了,看他还敢不敢鱼肉乡里、为非作歹……”
刘彻哼了一下,暂未作声。
“陛下,内史大人请见,说有很重要的事情奏报。”小唐的报声插了进来,让颇为难做的刘彻心头一松。抬眼去瞧,满是污渍的脸已经整弄得干干净净。“郑当时,他又有什么事情?”刘彻问。
“奴才不是很清楚,”小唐道,“不过看来很急,郑大人几乎都湿透了。”“快传快传。”刘彻挥手。里头的田蚡听罢,略有些尴尬的看着刘彻,“陛下,那臣……”“舅舅既然在,就留下来听听,朝廷的事情,丞相不该多管管么?”“臣遵旨。”田蚡低头去,慢慢让到了里侧。
“臣郑当时叩见陛下。”进来的人果然浑身湿透,头发鬓边的水珠滴滴嗒嗒落个不停,连带胡子上都是水渍,衣炮鞋袜更是像水里头捞起来似的。这么一比,先前看似狼狈的田蚡竟然无比衣冠楚楚起来。
“这是怎么了?”刘彻皱眉,“内史大人,你怎也不穿件蓑衣避雨?这样一身雨水,容易着凉啊。”“臣谢陛下关心,”郑当时拿袖子抹了抹脸,“只是事情实在紧急,臣顾不上许多,便来请奏陛下了。”
“到底什么事情?”“濮阳来的折子,黄河……黄河决口了!”
话音才落,座上的刘彻“腾”的站了起来,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臣说……臣说,黄河决口了!”郑当时递上了怀中的折子,“这十几天来持续的大雨,加重了黄河的水流,河道在顿丘改了方向,据报已经有八九个郡县被淹了,濮阳都成湖泽了……”“怎会这样?”刘彻拿了折子立刻去看,脸色发白,“这雨……竟会如此厉害!”
“陛下,这是濮阳送到的折子,臣一见便立刻进宫来,一刻都不敢耽搁。”郑当时很是忧急,“水患一甚,百姓们可就要遭殃了……臣请示陛下,是否援救?”
“救,当然要救!”刘彻抬了头,“马上救、马上……”“陛下,黄河之患虽险恶,可是也不是头一次,”田蚡突然道,“臣以为,陛下还是慎重些好,让人查清楚了受灾情况,再救也不迟!”“丞相大人,洪险岂是能拖的?”郑当时道,“拖的一天,可能就是一个郡……”
“行了,给朕住嘴!”刘彻喝止,“朕说了,马上救!”“是,陛下,那派谁去……”郑当时问。刘彻瞥了一眼田蚡,见他眼神不自主的瑟缩一下,心头又怒又气,“郑当时,就你了,你……还有汲黯,即刻抽调军内十万人,上决口处封堵救险……现在就去,一刻不准耽搁!”
“臣领旨。”郑当时叩了首,便即刻退了出去。
“决口……”刘彻目送着人出去,恨恨道,“自上次黄河水患,朝廷花在河道修堵的钱,都能用亿万记了,怎么一碰上大雨,又决口了呢?”“陛下,所谓天灾……”田蚡小心凑过来,“这天灾啊,有时就是再防范,也避免不了。”
刘彻冷冷看了一眼,没有搭话。
“陛下……”田蚡似乎意犹未尽,“这个……臣刚才提的灌夫横行之事……”刘彻脸一虎,将田蚡呈上的那封折子扔了过来,“琐碎小事,不必摆到御前来商议,自是丞相的权责所在……”“啊?”田蚡呆住,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刘彻已经朝门口走,甩下话来,“这种事情,该丞相管的,就自行处理,不必再来奏请!”丢下反应不过来的田蚡一人,径自去了。
“呀,你竟睡着么?那我可来的不巧了。”踏进寝宫,见到慵懒惺忪的人,来人止不住笑了起来。“我都起了,”子夫笑着套上外袍,却止不住脸上的两朵绯红,“公主怎么有心思入宫来?这几天一直下这样大的雨……”
“下雨天憋闷,母后让我进宫来说说话。”公主脱下了带着水渍的外袍,拉着子夫坐了下来,“听说,你这阵子身子一直不舒爽呢,是不是?”“只是有些头晕罢了,”子夫笑笑,“没什么大不了的,别听人乱说。”“你呀,先前会儿受了不少苦,身子就弱,”公主却很认真,“都说这阴湿的天气与人不好,我看你就得找个太医好好瞧瞧……”
“才不要。”子夫吐舌头,凑着公主的耳边,悄悄说,“阿彻刚还安排了一个来呢,被我假装午睡给打发了,你……可千万别再提。”“这小妮子!”公主受不了,“怎么让你看太医,就像要你命似的!居然连皇上都能骗了!”
“我没事!”子夫笑着,“公主,难得进宫,可要多留一阵子,用了晚膳才许走。对了,小伉儿怎么样了?都许久没见到了。”“他呀,好得很!”公主道,“胖嘟嘟的,都会跑了。”“看来还是公主养得好,”子夫窃窃笑了,“听说青儿最近一直在训练期门新军……”“下这样大的雨,还训练呢!”公主啐她。子夫仰头做恍然状,“噢,是啊,我竟忘了!”
“你!”公主意识过来,伸手拍她,“又来消遣我!”
“哐当”一记推门声,随即便是一个人影闪进来,两个吵闹的人连忙转头去看。“阿彻!”子夫见清来人,迎了上去,见到他头上身上散落的雨珠子,半张脸几乎都打湿了,连忙抬手去抹,“没有打伞么?都湿了。”“没事,也就几步路,”刘彻伸手捋了捋头发,“倒不想雨这样大,弄得这般湿……哟,皇姐也在啊。”
“哼,我还当你看不见我呢。”公主过来,手里提着一方帕子,“快擦擦吧,可别着了凉。”“皇姐怎么有空过来?是母后……召你?”刘彻笑笑。公主点头,“可不是,你忙,母后这不就想到得闲的我了?”“皇姐啊!”刘彻无奈,摇头笑了。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子夫问道,“今日无事么?”“事情多着呢,”刘彻坐下,突然看着子夫,“我……是特地来看,你问脉的情况。我让太医来的,说说,太医怎么说呢?”“啊?”子夫去看公主,公主则一脸好戏的样子。子夫一急,悄悄去拉公主的衣袖。
“皇上,你就这么盼着子夫有什么呀!”公主终于还是开口了,“你看看,原本脸色挺好的,被你一说,倒发白了。你呀,有心思,可管管大事情去,看看这雨……什么时候能停才对。”
刘彻支着脸,“雨停不停,我能说了算?”子夫又拉了拉公主,以表谢意。刘彻突然叹口气,“不过说到这雨水,还真是让人头疼。”“怎么了?”公主问。“郑当时刚刚来报,黄河决口了……”“呀!”子夫吓一跳,“那会淹了百姓的,是不是?”刘彻道,“我已经让郑当时和汲黯带了十万军队去抢救洪险,希望可以降低灾害程度。”
“对了,我刚才入宫来,还见到舅舅了。”公主道,“莫非他也是为了黄河水患的事情?”刘彻一听,几乎歪倒,“我们这个舅舅……他怎么可能……刚才听到我跟郑当时说派人去治水患,差点没躲到桌底下……”
“噗嗤”一下,子夫没忍住,笑了出来。公主很是奇怪,“那……他这大雨天来找你做什么?”“他……是来找碴儿的。”刘彻一脸的郁闷,想笑又笑不出来,“真弄不懂,堂堂的三公丞相,该管的事情不见他管,倒老是跟些无关紧要的人过不去……那灌夫又怎么了?好端端的,竟要弹劾他……”
“灌夫?”子夫听到这名字,感觉很耳熟,就是一时半刻没法想起他的典故来。公主倒是不作声,只是蹙紧了眉头。刘彻还在说,“这么大的雨天,他倒有好心思,去查来一箩筐灌夫的罪状……让他去治水,又躲得快!”
“他说灌夫什么了?”公主来问。刘彻颇有些烦躁,“便是纵容家眷,横行乡里之类的。我也知道灌夫为人粗鲁,行为举止的确有些乖张,否则也不会几次得罪同僚,连我给他的淮阳太守都丢了……不过自从他跟了窦婴,已然收敛不少,真不明白舅舅怎么又忽然咬着不放!”
“舅舅哪是跟灌夫较真啊!”公主瞪了他一眼,“他那是跟窦婴过不去呢!”“窦婴?”刘彻奇了,“窦婴又怎么得罪他了?我记得……记得上回他们还挺亲近的,舅舅为了窦婴儿子犯事儿的事情,还来求过情……怎么突然又闹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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