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玥批复奏章的速度还是很快的,张阳拿过几份过了一遍,都没有问题,甚至还能有些新奇的角度来说出解决问题的办法。
就比如说田亩开荒的办法,她所写用大集体平均分配的方式来解决分配矛盾问题,将土地和粮食直接分开,矛盾也能迎刃而解。
两个时辰她已经批复了十余份。
婶婶坐在摇篮边,看着孩子已经睡下,眼前的夫妻俩还在批阅着奏章。
直到李玥的头发已干,俩人各自提着手中的笔依旧写书不停。
小武从房间走出来,揉着眼睛像是刚起夜的样子,“老师,师父还不睡吗?”
李玥笑道:“过会儿便去睡了。”
“嗯。”
小武迷迷糊糊点头。
朝政意见中也有很多重复的,张阳放松着自己的眼睛。
肩膀一沉,侧目看去李玥已经闭上眼靠在了肩膀上。
张阳低声道:“你先休息吧。”
身子挪了挪,李玥抱住手臂干脆依靠着,“就这样靠会儿便好。”
张阳又拿起一份奏章,心想平时郑公的工作量也这么大吗?
睡意朦胧,也不知道最后几份奏章是如何批复的。
张阳昏昏沉沉从桌上支起身子,李玥就靠在自己的身边,她也睡得很沉。
被褥披在背上,后方就是坐在墙边还在睡着的两位婶婶,屋内很安静。
孩子也睡着。
李玥呢喃了一声,迷迷糊糊睁开眼,“什么时辰了?”
房门开着,天色还灰暗,正是上早朝的时辰。
小武和徐慧的房门也开着,看样子是两个小丫头先醒来了。
一家人的生物钟都跟着张阳转,早朝前的半个时辰,全家人便都醒了。
李玥坐直身子,看着一桌奏章。
夫妻俩相互搀扶着站起身,趴在桌案上彼此靠着睡了一晚。
腰背膝盖酸麻得不能自已。
李玥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正捶打着她自己的双腿。
也不知道是不是生了孩子的缘故,她的身型越发标致了,尤其是挺直后背的时候,嗯……尤其地挺。
多半是孩子正在换食前后,总是涨得难受的时候。
张阳正欣赏着她的身型,“你应该少吃鱼了。”
李玥好奇道:“为何?”
“鱼汤,肉汤,又或者鸡鸭蛋会让你涨得更难受。”
李玥点头道:“除了吃食上要注意,也该看看药经,最近夫君容易上火,昨晚熬夜多半还要上火。”
她还不退让地抬着下巴。
还不服气,互相挑缺点是吧……
她喜欢吃鱼,肉蛋类尤其喜欢。
目光不舍地多欣赏了片刻,张阳走入院中深吸一口气新鲜空气,目光朝着后院开去,小武脚踩着凳子,提着锅勺正在熬粥。
徐慧小心翼翼切着腊肉。
张阳坐在屋门口正刷着牙。
因为要赶着时辰,在刷牙的同时,李玥在后方给夫君整理着头发。
梳理发髻,穿好官服。
婶婶也将奏章全部整理好了。
“要不要再检查一遍。”
“来不及了,就先这样吧。”
小武端着一碗热粥,“师父喝了粥再走。”
张阳端起粥,一口气喝完,带上一包袱的奏章匆匆出门。
等到了承天门,只有三三两两地晚到的官吏脚步匆匆。
褚遂良正站在门前,“知晓张侍郎多半来不及便来这里等候。”
张阳拱手道:“褚兄早呀。”
褚遂良看了看天色,“现在再去中书省将这些奏章放好,折回太极殿已来不及,不如先交予下官,下官倒不用去早朝。”
“也好,有劳了。”
褚遂良接过沉甸甸的奏章,便走向了中书省。
眼看时辰就要到了,张阳快步走入殿中,在位置上站定。
“张尚书。”许敬宗站在后方小声道。
“早呀。”张阳打了个招呼。
“咦?看张尚书气色昨夜是没有睡好?”
“是啊,要批复的奏章太多了。”
“张尚书正是年轻,可也要注意身体。”
这话听着怪怪,张阳回头看去,见他一脸笑容不由得一阵恶寒,“交代你的事情如何了?”
“去见过郑公了,给郑公调理身体的正是卢照邻,也去见过那个姓安的,这人嘴严,一心想要骊山织造术,他好似料到我们不会杀他。”
张阳小声道:“把他扔到城西的黑作坊,让他给我们做苦力烧银矿去。”
许敬宗重重点头,“对,不能白养着他。”
不多时,陛下迈着自信的步伐入殿,最近长安城风调雨顺,无事发生可以早点下朝。
早朝能够顺顺利利结束再好不过。
期间有人提议了攻打吐谷浑的事情,陛下没有给出正面的答复。
倒是没有人提及泰山封禅的事情。
还是因为有之前的前车之鉴,贞观五年有不少人提出希望陛下前往泰山,朝中因此争论不休。
当时李世民斥责了不少要进言封禅的大臣,现在众人就算有所谈论也不会轻易开口请陛下泰山封禅。
早朝进行得很顺利,已经说到了科举事宜的安排,想来不用多久就可以退朝。
在早朝顺利进行的同时,门下省,秘书监,各部官吏也逐渐收到了中书省放下来的奏章。
只是看到的人神情各异。
有人狐疑道:“为何批复给下官,脑子有病?”
“是吗?给我看看?”有好奇者凑上来,“咦?还真是……”
“难道是下官要看病?”
众人揣测着批复的奏章,“难道另有深意?”
“这位同僚?你去做什么?”
“找大夫看看某的脑子是不是真有病。”那人挥袖大步离开。
又有人将奏章摔在桌案,“何故说下官是猪?某五官端正,如何像一头猪!”
门下省,一黄门小吏冷哼道:“这些也就算了,诸位请看楼主二笔是何意思?”
“嘶……”
在座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很快也有人发现这些批复的奏章也有不少真知灼见,很新奇的想法,“上门访问乡民,听取意见……嗯!好手段。”
早朝结束,张阳走出太极殿,这些天郑公多半是不会上朝了,中书省的事宜还是要自己看着。
张大象还是派了不少人给李百药,他现在忙着给太子的婚事做准备。
“明日便是孤的婚事,你一定要来。”
李承乾的话语从身后传来。
张阳拿出罗盘递给李承乾,“这个送给太子殿下就当是新婚礼物了。”
李承乾接过巴掌大的罗盘,“这是何物?测算星象的吗?”
张阳揣手站得笔直,解释道:“此物乃我骊山所造,在下叫它指南针。”
罗盘的表面被木架包裹,为了保护其中的指针,可以通过上方的间隙判断指针的走向。
李承乾打量着罗盘,“原来是司南。”
张阳清了清嗓子,强调道:“是指南针。”
“也罢,指南针。”李承乾笑着收下,“你是如何将司南做成这般小巧?”
“司南……”
张阳一声叹息,心想不计较了,一时改口也许没这么容易,“我们骊山改良的铸造术,便有了此成果,先前做过尝试,维持三月有余,时日若是久了不能保证它的稳定性,以后还会继续改良,反正现在这个指南针放眼中原,就此一个!”
李承乾躬身一礼,“孤定像这司南,目标不变,一往无前绝不动摇。”
这就是书读多了,太子看个指南针都能想出一些深意出来。
“明天会来参加太子婚事的,这份姻缘来得不容易,还望太子以后……”
“孤会好好待苏氏。”李承乾强调。
“下官还要去中书省。”
“孤正好也有些政事要去中书省。”
今天的中书省还是和昨日没什么区别,这里永远有办不完的事,张阳走到自己的位置盘腿坐下。
两份奏章放在眼前,张阳抬眼看向长孙无忌,“赵国公,这是何意?”
“奏章都交给你批复,为何两份奏章的字迹不一样。”
打开一看正是昨晚自己批复的,张阳解释道:“是写得不合适吗?”
其中有一些奏章确实是媳妇批复的,但数量不会太多,其中内容多半不会有错的。
“赵国公,张侍郎初来中书省,您这是来刁难吗?”开口讲话的人,言语直截了当。
长孙无忌沉声道:“既是初来,老夫自然要叮嘱他。”
“这两份奏章下官看过,内容无错,也有不少新奇的观点能够用来帮助下面的官吏解决困惑,至于字迹如何真有这么重要吗?”
讲话的人年纪看起来比长孙无忌还要大。
长孙无忌只要作罢离开。
张阳笑着行礼,问向给自己解围之人,“敢问当面是……”
“下官中书省给事,刘洎。”
“原来是刘兄久仰了。”
刘洎抚须笑道:“张侍郎且在此地专心处理政务,休要听长孙无忌挑拨打压,此人恩威并施看中的人势必要挖走才甘心。”
听这话是为自己好,可对方言语里已经将自己划到魏征这一系。
朝中缺人,六部都在抢人,更不要说中书省内部了。
刘洎在一旁坐下,“既然郑公看重张侍郎,张侍郎也有才学本领,不如就此坐在这里,郑公本就在中书省式微,要是连你都去了赵国公这边,怕是郑公……”
张阳不禁问道:“郑公会如何?”
刘洎低着头一脸犯难,“会和赵国公拼命的。”
想起之前魏征还说过,想要掌权的话建议让自己去投靠长孙无忌。
一个文吏匆匆跑来,他大声道:“张侍郎是哪位?”
张阳下意识举手,好奇道:“有什么事吗?”
那人将奏章放在桌案上,“何为楼主二笔?”
闻言,张阳眉头直跳,拿过奏章看了一眼,昨晚工作强度太高,再加上犯困多少有些神志不清了。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后面批复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张阳想解释又不知话从何处讲,只能回道:“这是我的家乡话,本意写着的是不予准许。”
那人又看向自己的奏章,使劲挠了挠后脑勺,一脸的懵,好似脑子在一点点消失。
“张侍郎说话果真高深,下官佩服。”
“是我疏忽。”
张阳尴尬笑着。
那人离开了,算是应付过去了。
又有不少奏章送来,张阳和这个刘洎一起处理奏章,郑公这边除了处理闲杂的政事,还直接对接御史台,因为郑公同时身兼谏议大夫。
刘洎看起来是个做事很认真的人,他每一次批复落笔时都很谨慎。
“刘兄?”
“讲。”
张阳小声问道:“当初赵国公就没有来招揽刘兄。”
刘洎点头道:“有过,拒绝了。”
“那就不怕在以后仕途上得罪了赵国公?”
“呵,老夫怕他?”
大唐的文人多彪悍,也多豪爽,一言不合就要拼老命的人也不在少数。
有了刘洎的帮忙,今天的事情就轻松多了,午时便走出中书省,可以回家休息。
下午的事情就交给刘洎和张行成两人。
回到家中,李玥正挑拣着婶婶摘来的苦苦菜,“夫君,回来啦?”
“嗯。”
张阳脱下官靴,穿上自家的草鞋,简单做了三两菜色。
王婶也带来了消息,从襄州而来的乡绅已经回去了,乡绅是讲究名声的,尽管当初答应开办官学是在酒水的作用下,他们说出口的话语,自然不能反悔。
李承乾带着赵国公亲自相送,期间长孙无忌还是赞同对方在官学中允许其中半数为士族子弟,另外半数可以选取贫寒子弟。
为了争取襄州的支持,李承乾也算是用尽了心思。
身在中书省,方知人心险恶。
不说其中暗斗,互相拉拢扩展势力,整个朝堂除了太子这个忠厚老实人,怕是没有好人了。
甘露殿内,李世民正在听着李丽质念书,这孩子跟着她的皇姐学数术,早就落下了原本学业。
现在要盯着她将这些学识补回来。
房玄龄递上两份奏章,“陛下这是张侍郎所批复的奏章。”
李世民拿着奏章看着,“为何字迹不一样?”
“下官也奇怪。”
李丽质念着书目光瞧了一眼,“这是皇姐的字迹吗?”
一边字迹看起来潦草,李世民听着房玄龄讲述昨天事情的经过,再看另外一份字迹娟秀,颇有几分欧阳询楷体的内蕴。
思绪清明了许多,再听丽质话语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张阳这是让朕的女儿也在批复这些奏章。
李世民拿起奏章看着这份河西走廊建设工事管理办法,将人手分为班组,具体工事具体落实。
写得很不错,言语中阐述了管理的弊端,若分班,班中再细分小组,确实可以减少很大的管理压力。
甚至可以用在朝中不少的地方。
李世民忍着笑意,“嘉裕山的工事就按照这份奏章所批复的去办。”
女儿有出息了,做父皇的心里当然高兴,虽说女子事涉朝政不好听,可那也是朕的女儿!
看丽质已经分神,李世民沉声道:“好好念书!”
李丽质迅速低下头,委屈地继续念着尚书的《洪范》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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