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本陆军总部借《哈尔滨民报》登出了一则名为‘哈尔滨陆军总部军事法庭将在宪兵队审判重犯’的新闻时,整个城市都躁动了起来。
“听说了么?打北满来那小鬼子要接受审判了!”
“我也听说了,好像是他们国家的军事法庭这回总算干了点人事儿,准备要崩了那小子。”
“能是真的么,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他们国家的人,好歹也是在战场上立过战功的,真能说崩就给崩喽?”
民间什么样的声音都有,可有一位洋人,却在路边拎着报纸瞧了许久后,默默转身进入了旁边的洋行。
切卡列夫洋行。
这一看就是毛子的生意,就他们国家什么夫、什么司机的多,女的都叫什么娃。不过,在哈尔滨,这些老百姓都见惯了洋人,瞧见个把洋人根本没有北满老百姓那么觉着新鲜,大家伙都见怪不怪了。
洋人进入经理办公室时,另外一个洋人正在和公司的买办商量着什么,但此人进入房间后,根本没拿那个中国买办当外人,顺手关上了房门说道:“你们看看这个。”
那份报纸被摆在了桌面上。
其中的洋人仔细看了起来,中国买办却说道:“这份报纸早上的时候我看了,里边全是胡说八道,日本人但凡有那么一点众生平等、王子凡法与庶民同罪的心态,也不至于放纵自己的部队干出这么多让人恶心的事来。”
“钟,你觉着这是冲谁来的?”
姓钟的男人笑了一声:“反正不是冲咱们。”
“咱们自从‘肃正计划’开始直到现在,已经停了所有生意,之前最后一单买卖虽然是和北满那边的蓝衣社做的,但,据我所知和我谈生意的人都死了,日本子亲自派兵打死的,连审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咱们完全不同担心,倒是蓝衣社和红党这次有麻烦了,他们万一掉进了日本人的圈套,导致哈尔滨的地下组织成员全被清除,那这一回日本人便该更不把中国人放在眼里了。”
“钟,作为一个中国人我很想知道你对这件事的看法。”
“作为一个中国人的身份么?从微观上,我希望这次有人能够在陷阱中干掉三木,然后如同悍匪一样嚣张的突出重围,如此,可以振奋民族气节,让日本子知道,中国人不是好欺负的。”
“若是从宏观上来看,我希望是……全军覆没。”
洋人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你的心太狠了。”
钟摇了摇头,面容冷峻道:“恰恰相反。”
“日本是一个相信数据且善于总结的民族,他们在占领东北之前,就一直研究着中国,我听说南京政府抓获的日本间谍曾经在北平、上海、南京三地潜伏了十余年。这说明什么,十几年前就已经有人在惦记这片土地了。”
“如果这一次红党或者南京的人在宪兵队折了,那么就会让日本陆军总部起轻视之心。谁都知道两国之间必有一战,我希望中国碰到的对手是武器装备先进这个不争事实下,带有轻视之心的敌人,而不是步步为营、小心翼翼的鬼子。”
“钟,你好像很悲观啊。”
钟耸了耸肩膀:“没办法不悲观,我们刚从封建社会中走出来,老百姓还大多数都是文盲,这个时候让我们挑战现代文明中较为强大的日本,实在是强人所难了。”
切卡列夫指着钟冲另外那个刚进入房间的洋人说道:“怎么样,我就说只要钟能成为我们的一员,我们在中国的生意就只会变得越来越红火。”
钟转头看向了老板位上的洋人问道:“切卡列夫,你们拿我当同伴了吗?”
切卡列夫立即点头道:“当然!”
“那为什么哈尔滨进入了一支M1918,我却一点都不知道,还要让手底下人来通知消息?”
“M1918?”切卡列夫看向了刚进入房间的那个洋人:“契科夫,你往哈尔滨运送这种东西了?”
契科夫把脑袋摇晃的像是个拨浪鼓:“我只会折腾苏式武器,那出产自德国黑森林的家伙,我没什么兴趣。”
毛瑟,始创于德国黑森林的一个名为伯恩多夫的皇家兵工厂内,所以军火行业的人都称呼这个品牌为黑森林产物。
钟再次询问:“你们确定这件事和我们没有半点关系?我有必要提醒你们,日本人对这把枪可下了追缴令,不管付出多大代价,都一定要在哈尔滨把这把枪找出来。还说,凡是跟这把枪有关系的人或者企业都将被完全摧毁,这种情况下,最好谁也别碰这家伙。”
切卡列夫安慰的说道:“我相信契科夫。”
钟点了点头:“那就是咱们的市场出现了问题,这一块我负责,我来搞定。”
切卡列夫冲着契科夫挥动了几下手指,说了一句:“他不能有事。”
契科夫点了点头,说道:“我手下的人你都可以带走。”
“多谢。”
钟转身离开了,他从办公室里出来以后,直接去了司机班。
推开房门,司机班的休息室内,有四个人后背笔直的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钟只说了一句:“契科夫让你们跟我走。”说完,这些人如同冰冷的机器,任何人脸上都没有笑脸的起身,跟在了他的身后。
一行人走出切卡列夫商行时,迅速上了门口的两辆汽车,这两辆车,直奔汇海酒楼而去。
哈尔滨的夏天在入伏以后天气变得很怪,干巴楞子的热,热的人发燥,像是把人置身于周遭布满火炉的世界里,连躲都没地儿躲。
孙百万呢,为了应付这种天气是天天让后厨变着花样的给自己降暑,什么酸梅汤、绿豆汤、马迭尔冰棍轮着番的往桌上摆,最近他也没什么心思吃饭,就在二楼木呆呆的看着楼下。
他有点累了,都是这世道给闹的。
以前,绿林好汉有句话叫死不入官门,那意思就是咱们都是混江湖的,玩就玩一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死伤各自负责,永无后患。那是什么劲头?
如今呢?
日本人、红党、共产国际、毛子、南京,好么,哈尔滨成大杂烩了,关键是哪边也不能得罪,得罪谁人家都敢往你家院里扔手榴弹。上回,一个南京方面的人来哈尔滨寻求帮助撂下了几句狠话,孙百万也没当真,江湖上整天胡说八道的人多了去了,结果半夜家里我是的玻璃就让什么东西给砸了,他起来开灯一看,没拧开后盖的手榴弹正在地板上滚呢!
这都什么玩意儿?
江湖上的人还知道有仇有怨的对个枪解决,招惹了你们,全特么是黑手!
嗡。
汽车声响传来时,孙百万低头看了一眼。
他这酒楼平日里没人开车来,交个保护费谁还开车来,就算是有车,最多也就是打发下人过来交一下。可今天,看见两辆黑色的轿车停在自家酒楼门口,尤其是看着车上走下来一个中国人,身后跟着四个西装笔挺的洋人时,孙百万愣了。
片刻后,他连忙起身,趿拉着布鞋用近乎飞奔的速度下楼迎接。
“哎呦喂!这不是财神爷来了么!”
到了下边,肩膀缩着、后背弯着,整个一个奴才相说道:“钟先生,今儿是什么风把您吹到我这儿了。快,快楼上请,上好的酸梅汤配马迭尔的冰棍,赶紧凉快凉快。”
钟先生并不说话,走到楼上随意找了张桌子坐下,见四下无人,伸手指了指对面。
孙百万赶紧做到他旁边了。
钟先生继续说道:“咱俩,啥关系?”
“恩人,您是我的大恩人,当年是在一个号子里住上下铺,可您出狱了以后,第一件事就是花大价钱把我捞了出来。不瞒您说,这些日子啊,也有人拉拢过我,但是,都给我拒绝了。孙百万能有今天,全是仗着您钟先生,从号子里出来,又是您,让我代理您的军火买卖,这才有了现在的哈尔滨坐地炮。钟先生,您是我的恩人,您说一,我绝不说二。”
钟先生点了点头:“我就问一件事。”
“您说。”
“我给你钱、给你资源,你用了这么多兄弟性命打下来的哈尔滨,如今进了德国枪了,你知道么?”
钟先生始终看着孙百万的双眼。
孙百万满脸堆笑:“那不可能。”
“钟先生,您要是说在哈尔滨的势力,的确是有很多,可军火这一块,那我孙百万还是平趟的,就连许大马棒的公子要用家伙,都得来找我,我能不知道哈尔滨有没有德国家伙进来么,现在日本人查这么严。”
“我要是告诉你已经进来了呢?我要是再告诉你,是一把反器材步枪,M1918呢?我要是接着告诉你,这把枪就是隔着你汇海楼的墙壁,也能一枪要了你的命呢?”
孙百万表现的根本不信道:“您说那不是枪,是飞剑,神仙法力一放,我这脑袋就没了。”
“我没和你开玩笑!”
啪。
钟先生用力拍了一下桌面:“也不是来和你开玩笑的!”
“你给我听好了,三天,我就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这把枪在哪,在谁手上我必须清清楚楚,要是有半点弄不清楚,这北满坐地炮的位置,也不是不可以换人!”
说完,钟先生转身就走。
孙百万没送,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用食指揉搓着下巴,目光中,蕴含的精光从一个细微的角度,绽放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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