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天塌了,小姐的清白被你这浪荡子毁了。”
帝都广陵城。
一处僻静的官家私宅,清风阁。
天刚蒙蒙亮。
突然的嘈杂声将陆澜从沉睡中惊醒。
小姐?
浪荡子?
陆澜艰难的推开眼皮。
这里不是腐烂发臭的囚牢,他的四肢、舌头、双眼都没被废掉。
罩着青纱帐的金丝楠木床,铜镜台,屏风,镂空纸窗。
这是……他二十年前的清风阁。
房间里男女衣物凌乱。
被撕破的亵衣随意扔在屏风上。
三只鞋子东倒西歪,还有一只绣花鞋滚到床底下。
场景过分熟悉。
陆澜似乎想到什么,脖子一僵,扭头看向自己身后。
果然,一个娇软可怜的美人蜷缩在床角,身上用被单严严实实包裹,露出一点雪白的凝肌。
那女子眼角噙着两串泪珠,宛如被打下凡间的仙女,凄美得让人心碎。
陆澜整个人牢牢钉在原地,无法动弹。
顾星晚,光禄寺少卿顾家的二小姐。
不,应该叫她一代妖后,祸国红颜。
那个被他毁掉清白,又把他折磨一生的女魔头。
陆澜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一股痛感涌现。
“这不是梦。”
他重生回到了自己弱冠那年,一切悲剧的开端。
那夜,他和京城纨绔圈的猪朋狗友逛中秋灯会,遇到晕晕乎乎的顾星晚,于是直接顺回家里。
次日才知道那女孩是顾家的,尚待字闺中。
陆澜并未在意。
他风流倜傥,整日流连秦楼楚馆。
糟蹋一个黄花闺女那也叫事儿?
哪知道几年之后,镇国公府处处被人针对、陷害。
最终被扣上谋逆的大罪,满门抄斩。
九族亲友,男子发卖苦窑,女子发卖到见不得光的地方。
而陆澜却离奇的活了下来。
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牢里,斩去四肢,挖眼割舌,他想绝食自尽又被人救活。
一个女子每年中秋都会带着孩子来牢里看望他,对他嘘寒问暖。
整整二十年。
他终于得知那人就是顾星晚,她已经从皇后变成太后,那孩子当了皇帝。
顾星晚的血泪上位史,几乎是踩着尸体爬到权力之巅的。
啪!
秦嬷嬷粗糙的巴掌落在陆澜脑袋上。
“陆澜,你个畜生,毁我家小姐的清白,走,现在就进宫去击登闻鼓,找陛下评理去。”
秦嬷嬷张牙舞爪的,拖着陆澜的胳膊往外拽。
陆澜应激的从她手中挣脱。
他不知道顾星晚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不过一切都是从击登闻鼓,顾星晚的丑事传遍全京城开始的。
“走,跟我击登闻鼓去……”
那老奴看上去是为小姐讨公道,可陆澜却看得真切。
“哎哟!”
陆澜一巴掌过去,抽得秦嬷嬷像陀螺一样转圈,栽倒在地,厉色道:
“老猪狗,你先别得意,本世子等会再收拾你。”
“你……你……”秦嬷嬷对上陆澜凶狠的目光,有种阴谋被拆穿的心虚,顿时蔫了。
陆澜快速穿好衣裳,毕恭毕敬的行礼,语气带着温柔:
“星晚小姐,我知道你很激动,但你先别激动。”
望着泪中带恨的顾星晚,陆澜想要扭转局面。
就在这时,顾星晚的眼神突然变了,恨意消失不见,转而变得迷茫和困惑。
她意识到自己穿越到了无聊看过的“满天星”架空历史文里,成了荒淫祸国的女反派。
眼前的陆澜是书中的第一个经验宝宝,专门给男主柳湘寒刷经验的纨绔,人称京城第一禽兽。
她昨夜逛中秋灯会,被好闺蜜沈若曦设计陷害,毁去清白。
沈若曦就是书里的天命女主。
之后就是击登闻鼓,丑事满天飞。
被心爱的状元郎柳湘寒退婚,大冬天的她被顾家扫地出门。
惨痛经历让她性情大变,开始步步为营,彻底抛弃尊严,凭借倾国倾城的美貌,辗转于各种有权有势的男人之间。
上至当朝太子,下至天下首富,无一不是她的裙下臣。
几年后太子登基,她一路宫斗成为皇后。
……
不过反派终究是反派,她斗不过沈若曦,还被自己心爱的柳湘寒一剑穿心。
活脱脱的美强惨。
顾星晚强忍着身下撕裂般的剧痛,蹙眉问道:
“世子爷想说什么?”
如果没记错,接下来就要去皇宫门口击登闻鼓了,而陆澜这个禽兽是一点不怕。
陛下因着镇国公府祖上功勋荫蔽,也没把他怎么样。
被荡妇羞辱的却是顾星晚自己。
既然明知那经历有多惨,顾星晚打死不想重蹈覆辙。
“本世子,想娶星晚小姐过门。”
完全不按剧情走的话,让顾星晚和秦嬷嬷愣在当场。
不是,陆澜你的放荡不羁呢?
陆澜想了很久,这种局面,只有一场婚事能平息。
如果……顾星晚能看得上他的话。
顾星晚眼神颤动,她仔细考量这个提议。
在封建礼教束缚下的古代,女性的名节比命还重要,丑事一旦宣扬那就是天崩地陷。
成亲确实能堵住悠悠众口。
顾星晚看向陆澜,书里对他着墨不多,前期刷完经验后期就是偶尔拿出来鞭尸一下。
要说陆澜最大的贡献,就是让光打鸣不下蛋的太子喜当爹。
母凭子贵,那个儿子让顾星晚少走了许多弯路。
仔细一想,陆澜错哪儿了?
整件事都是沈若曦设计的,他只是一个工具人。
顾星晚是外貌协会,这陆澜长得也太好看了吧,翩翩少年郎,公子人如玉。
要是搁现代,妥妥的秒杀一众小鲜肉。
比记忆中的柳湘寒更加俊朗。
反正顾家她也不想长住,如果骂陆澜是禽兽的话,顾家那些亲人何尝不是牲口呢?
“世子爷想娶我,可不是简单的事。”
顾星晚想考验考验他。
“二小姐……”秦嬷嬷不解为什么顾星晚不恨陆澜?
她不知道二人已经达成某种默契。
“我知道,有什么条件小姐尽管提。”陆澜这一世哪怕砸锅卖铁也要娶老婆。
“我要明媒正娶,当镇国公府的正妻主母。”顾星晚幽幽说道。
秦嬷嬷松了口大气。
小妮子你还是太年轻咯!
那陆澜在外头沾花惹草,留情无数,怎么可能收了风流性子,为你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
正妻主母不可能,绝无可能。
顶多就是个妾室。
可打脸马上就来,陆澜拱手作揖:
“本世子必定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娶星晚小姐过门。婚事要按照公侯之礼大办特办,让全京城都知道我陆澜娶你为正妻主母,奉你为世子妃。”
“过门之后,我就让我娘授予你掌家之权,执掌中馈。”
秦嬷嬷震惊当场。
陆澜吃错药了?
顾星晚只是顾家庶女,这京城里的高门嫡女一摘一大把,哪有可能让她执掌镇国公府?
但这大饼,顾星晚吃得很香。
“三媒六聘?好啊,我要白银三千两,黄金一千两,珍珠翡翠珠宝百箱;头面、发簪、发钗、手镯、玉佩统统要京城最时兴的;绸缎一千匹,要江南进贡级别的软烟罗……”
顾星晚罗列出一串名贵礼单。
按照书中所写,镇国公府已经被陆澜败光,他经常豪掷万金,跟一群纨绔斗价,替美艳花魁赎身。
也经常酒后迎风撒金叶,登高抛银票。
家底早干净了。
陆澜顿了顿。
顾星晚和秦嬷嬷都以为他怂了。
哪知道他马上说道:
“这些哪里够,我说了要大办特办。”
“聘礼必须一百八十抬,少一抬都不行。而且锅碗瓢盆之类的虚抬就算了,全部必须是满金满银的扎实聘礼……”
“本世子要许你这世间最华贵的大婚。”
别说秦嬷嬷震惊无比,陆星晚同样如此。
她爹就一个五品官,去年刚嫁了个庶女,只收到白银一百两,珍珠翡翠等也少得可怜,还只是鎏金的次等货。
顾大人暗戳戳骂那庶女是赔钱货。
顾星晚将来嫁人也差不多这待遇。
再说了,如今的镇国公府有那实力?
顾星晚眼眸呆滞了一小会儿。
秦嬷嬷趁机跳出来打断:
“有钱了不起啊?”
“我家二小姐与柳家公子已有婚约。”
“你也知道,柳湘寒柳公子在京中颇有才名,今年乡试中了解元,明年春闱必然高中进士,凭什么嫁给你个臭举子?”
论出身,陆澜和柳湘寒在伯仲之间。
可陆澜是不学无术的顽劣之辈,侥幸中个举人而已,怎么跟柳湘寒比?
他曾经气死了自己的授业恩师,还把书院的山长给打了。
被书院除名后,京城再无一家书院敢收他。
这辈子撑死就是个臭举子。
“小姐,咱们赶紧去击登闻鼓,不能放过这个混球。”
想到柳湘寒最后对她一剑穿心,顾星晚恨由心生,瞪了一眼秦嬷嬷。
“秦嬷嬷,你要是再敢多一句嘴,我割了你的舌头。”
“小姐,老奴不敢了!”
秦嬷嬷缩在一旁。
陆澜一听顾星晚又要割人舌头,后背直窜凉气,以后家里的剪刀利器得锁好才行。
他轻咳一声:
“我必定头悬梁,锥刺股,从今日起发奋读书,中状元的话不敢夸口,但是中进士,于我而言易如反掌。”
“他日,我必定官居一品,问鼎朝堂,给星晚小姐请个一品诰命夫人。”
陆澜不是不能读书,而是不想读。
那位授业恩师不是他气死的,而是震惊于他的才华羞愧而死。
书院的山长敢冤枉他,才被他打一顿。
身为镇国公府世子,一等爵位,家底是败光了,可人脉关系强的一批。
想做官那不是跟闹着玩似的。
他不但要做官,还要位极人臣。
至于那个柳湘寒,几年前凭借一篇《家父柳尚书》成功在京城文坛火出圈。
他的后续诗作陆澜也看过,很难评,水平忽高忽低,发挥极不稳定,仿佛像是两个人创作的。
顾星晚:“……”
秦嬷嬷:“……”
就没见过这么能吹的。
顾星晚心想不出杀招是不行了。
“娶我过门之后,你如果想要纳妾,必须经过我同意,我若是看不过眼,你不许让妾室进门。”
顾星晚当然不会拦着陆澜纳妾,那不是招人恨嘛!
但也不是什么刁泼毒妇都能进门的,要不然她能有好日子过?
秦嬷嬷眼睁睁看着陆澜又口吐莲花:
“纳什么妾,谁敢提纳妾我跟他急。我陆澜指天发誓,此生只宠幸星晚小姐一人,绝不纳妾。”
“我与小姐一生一世一双人,白头偕老赴黄泉!”
一生一世…一双人…
顾星晚整个人被震惊得外焦里嫩。
他真是原著里的陆澜?
对得起禽兽二字吗?
就在顾星晚无言以对的时候,清风阁外有人砸门。
“滚开,放我进去,星晚,你在里面吗?陆澜,把星晚交出来!”
那女子声音嘹亮泼辣,听得陆澜和顾星晚同时皱眉。
是沈若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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