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出一处雅间于你?”露出一个略带了几分古怪的笑意,青衣女子上下打量了王祁一番,却是毫不客气地将方才的那几句话给尽数回敬了过去:“世子不是口口声声说着要把我赶出这茗香楼么?那又何必要请我相让,直接带人踢开门闯进去也就罢了。反正我们都只不过是一届草民,对上你平南王府,倒是不见得还有招架之力的。”
这个意思,就是在指责他仗势欺人了?王祁白净的脸皮微微涨红,却是罕见地没有动怒。无意识地搓了搓手,他索性陪着小心上前几步,冲着那女子便是有礼地一躬身:“之前的确是在下太过急躁,出言不妥。若有考虑不周的地方,还请小姐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只是眼下这事情该如何处理,却仍是需要小姐你给出一个态度来,在下一定照办就是。”
说实在的,能让他做到如此低声下气程度的人,恐怕普天之下都找不出几个来。要不是眼前这女子着实是对极了他的胃口,又偏生瞧着还有那么点发展的机会,他绝对是一早就命人将其赶走了。不过按照如今的情况来看,他都已经说得这么清楚了,想必这个小女子,应该多少也能领会到他的意思了吧?
“我的态度啊……”吐气如兰,青衣女子忽而展颜一笑,竟是说不出的娇妍明媚,霎时就看呆了一地的人去:“我的态度那就是再简单不过的了,但是我不确定,世子你真的会接受。”
“一定接受,小姐但说无妨。”连连点头,此时此刻,王祁只担心自己表现出来的诚意不够,就差没当着佳人的面指天发誓了:“在下怎么说也算是饱读诗书,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总还是能做得到的。”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原本极尽妍丽的一弯笑弧转瞬即逝,在即将消失之际,竟是忽然显示出了几分诡秘的味道。但见青衣女子一边抬手指了楼梯下方,一边就敛了神情平淡出声:“我要你现在就带着你的手下滚出茗香楼,立刻、马上,给我滚得越远越好!”
“你……你简直放肆!”几乎在原地愣怔了好一会儿,王祁才总算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被人给耍了,当即便是遏制不住怒气地对着身边的手下叱喝道:“给本世子上!先把这个女人给爷活捉了,然后再把雅间里的人统统扔出去!”
“是!”几乎是喜不自胜地将那一道单薄纤弱的青衣身影团团围上,这一群彪形大汉可从来都不是怜香惜玉的料。眼看着自家世子被这颇有姿色的女人给迷得七荤八素,早就心有不满,好不容易有了教训的机会,自是不会手下留情,瞧那扑上去的阵势,若不是王祁有“活捉”二字在前,只怕当场生撕了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原本站得较远的店小二见状,不由自主地就朝那个方向跨了几步,然而想起传闻中这位主子的手段,他下意识地便是又停住了。这种场面,且不论他适不适合出手,就光说即墨小姐希不希望他出手,这都是一个天大的问题。而且,他可不认为,自己在这个时候加入进去,那位据说神通广大的主子还会区别出自己以避免误伤。
而就在他兀自思索的当口,那边厢看似全然一边倒的局面却是已经出现了变化。
那群彪形大汉还未接近青衣女子五丈范围之内,便冷不防一阵略显诡异的阴风四起,还来不及有所反应,就已经掠过了周身,激起了一身的寒栗。
“他妈的,什么玩意儿?”隐隐察觉到异常,有感官敏锐的人直接停了脚步,不由地就往自己身上摸了一把,指尖所触,竟约摸是些颗粒状的细微粉末,然而待要细细查看,却是又什么都没有了。端的是匪夷所思至极。
“这……”紧蹙了眉头,那摸着衣衫的大汉略略迟疑,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但具体如何,倒是无论怎样都说不出来了。下意识地抬眼看向那依然站在原地不动的女子,他张了张嘴,刚想说句什么,却是突然就毫无预兆地就倒在了地上。小山一般的强壮身躯轰然坍塌,顺带着连木质回廊之上积了年的灰尘都腾起了一层,看起来着实是声势惊人得很。
这个最早感觉到了异样的七尺壮汉,在不到半盏茶的短短功夫里就皮肤渗血、面目狰狞地躺倒在地上失去了呼吸。一时之间,剩下的那些人竟是都忘记了自己肩负的任务,只面带惊惧地盯着那死去的同伴,血色尽褪,两股战战,唯恐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怎么回事?!”若说这一幕对谁的刺激最大,那当然是非命令这些人动手的王祁莫属。躲得离这处战圈远远的,生怕自己被误伤了的他自是完全弄不明白这些属下遭遇了什么,眼见着还没近到人家的身就落了如此下乘的局面,当即便是气血上头,一个冲动之下竟是直接拎起一旁的条凳就要朝着那青衣女子的头部飞砸而去!
从小就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子弟何时见过如此诡谲莫测的场面?现下的作为,也不过是纯粹被吓破了胆,再顾不得其他就想着要给罪魁祸首一点颜色瞧瞧罢了。所谓的狗急跳墙,大抵,也就是这副模样了。
“敢砸下来的话,你就注定要比你这属下死得更惨了。”淡漠到不掺杂半点情感的声音从青衣女子口中缓缓传出,虽说听着轻柔无害,但字里行间的威胁意味,却是比任何见血封喉的刀光剑影还要来得更加有效。几乎是在这句话说出的同时,王祁就已经猛地刹住了手里的动作,然后,双手抖得跟筛糠似的从高处缓缓落下,那番形容,怎一个狼狈之词了得?
而一直冷眼旁观的店小二,几乎是当场就很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与此同时,还着实庆幸了一下自己刚才所做的决定。幸好他没有自不量力地冲上前去帮忙,幸好他在紧急时刻也不忘思虑得周全,否则,此时此刻,恐怕他就得跟面前这一群蠢货一样毫不知觉地中招了。天知道鬼谷医仙的用毒手法到底有多么变幻莫测,他可不想在情况不明的势态下就傻乎乎地吃上一记,这样的话,哪怕事后有解药给他备着,那日子想来也是不好过的。
“没想到平南王爷英明了一世,到头来,却还是被你这么一个不学无术的家伙给败坏了名声,当真是一代枭雄的悲哀啊。”双手负于背后,青衣女子无视那围成一圈的大汉,脸上的表情丝毫不变,竟是用一种在庭院里赏花的悠闲步态就行到了王祁面前:“你的属下可是都中了我的嗜血化骨粉了,除却方才那个因为接触过多、死的太快以外,剩下的,估计也捱不了多久了。你作为他们的主子,可有什么话打算跟我说的么?”
如果他愿意放下架子跟自己求个情,那她倒是乐意做一个顺水人情。反正她出手本也没有要彻底置人于死地的念头,得了教训也就行了。她对于海神之殿以外的人,确是没有多大的反感以及必杀之心的。
“你……你是鬼谷医仙?!”手中的条凳“哐当”一声跌落于地,王祁望着那近在咫尺的一张精致容颜,竟是紧张害怕到连话音都带上了止不住的颤抖:“你怎么……怎么会在这里的……”他并不是寻常富贵人家那种没见过世面的小少爷,相反,因着鬼谷医仙的名头之大,他可是从自家父王那里听说了太多太多的相关事迹,其中有一个,便是这所谓的嗜血化骨粉。
只是,这个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居然是这么一个绝色女子不说,还如此巧合地包下了茗香楼的天字号雅间,而自己,好死不死地撞在了她的枪口上,这分明,就是完全不想活的节奏啊。
“现在是我在问你,回答就好,无需多言。”没想到这么一个看似草包的家伙竟然也能一语命中自己的身份,即墨无心眸色微讶,倒也没有太过的反应。
“我……我并不是有意冲撞医仙大人的,还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千万放我一条生路啊!”直接是双腿一软跪倒在地,王祁一手扯了即墨无心的裙角下摆,随即就是骨气全无地开始求饶:“至于他们这一群人,得罪了医仙大人,随您怎么处置都可以,只求您看在家父的面上,好歹饶我性命啊!”
“哦?”随手从他掌心解救出自己的裙摆,即墨无心饶有兴趣地看了看那面色煞白的一群打手,语调深沉而不可揣摩:“你的意思是,要用他们的命来换你的命么?”这个算盘打得,也未免太精和太快了一些,实在是让她不得不怀疑,这位平南王府的世子爷是不是经常干出这样不要脸的事情来。
“对!只要医仙大人肯答应放我平安归去!”咬着牙应下,现在的王祁,已经全然顾不上颜面问题,只要能活下去,再卑微也是值得的。
然而,这样的想法甫一落下,自楼梯口传来的一声断喝就好似晴天霹雳一般地响起,霎时就将他打回了原形,只敢瑟缩着抬头看向了那个方向:“孽子!我平南王府的脸面生生是让你给丢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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