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又笑了笑,那笑容灵珠看在眼里,却也觉得越来越模糊,心里暗暗道:“她在笑什么,她为什么这样笑?”就这样,一直想着,一直想着,她为什么会笑,直到没了力气,睡了过去。
沉香扭身出了院子,却与环儿撞个满怀,慌忙扶住了摇摇欲坠的环儿,不住的询问,“尼克撞个好歹,没事吧,姐姐。”
环儿直了直身子,动动胳膊,晃晃腿,示意并无大碍,直说没事,但是沉香还是不放心,定要扶着环儿去找大夫瞧瞧,环儿不愿意,可见沉香铁了心似的一定要去找大夫,便使劲推了她一把,“我哪里有这样交规,你别烦我,快走,快走,我还要进去看看夫人呢。”
沉香见环儿确实无恙,便真的扭着身子走了,环儿走进院子,见灵珠已经在椅子上睡着了,便走上前去,轻轻推醒她,福了身子道:“夫人,赶快进去歇着吧,眼看这天便要下雨了,怎地在这里睡着了,仔细自己的身子才是。万一要是淋了雨,这可怎么好?”
“淋点雨算什么?”灵珠睁开眼睛,有些不耐烦,“我什么时候那样子娇气了,”她放下了香炉,拾起桌子上的汗巾,小心翼翼的用它擦着手,“这天眼见是要下了,可还是那样温热,这会子到有些渴了,你去给我沏壶茶来。”
灵珠这阵子性情一直很古怪,环儿纵是最信任,最得宠爱的侍女也不敢不依,应声要走,正好灵珠把汗巾一扬手,环儿眼角瞥见了,心里登时就是一颤,呆住了,灵珠瞧她呆呆的样子,不由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还不去沏茶,发什么呆?”
“奴婢瞧夫人手里这汗巾真是别致,从不见夫人用过,这是夫人新得的帕子吗?”
“你说这个吗?”灵珠又将手中的汗巾扬了扬,“这是老爷身上的,我瞧着别致便拿过来用了。”
环儿惊的向后面退了几步,缩缩脖子,急急道:“我这便去给夫人沏茶。”转身一溜烟的跑了,然而心跳得如同万马奔腾,又痛又麻又是沉重又是酸涩,百味陈杂。
晚上环儿躺在床上,在黑暗中把白天的事情细细的想了一遍,一点一点抽丝剥茧,她真的希望是自己看错了,灵珠手中的汗巾上面的图案分明是出自自己之手,是沉香让她帮忙绣的那一块,而沉香明明对她说那是准备送人的帕子,因此要绣的漂亮一点,她自己不会绣才要帮忙的。
可是她又转念一想,沉香几乎每天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活动,根本没有接触老爷的机会,那个帕子又怎么会到老爷的手上,若是老爷真的喜欢她根本不会让她给夫人当丫鬟,难道这其中有什么曲折,有什么阴谋。会不会二人正在策划着如何除去夫人扶上沉香当正室呢!
环儿拿定主意,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夫人,她要有足够的证据才能揭发沉香,或许明天可以找青梅商量商量,她一直认为青梅比她聪明透彻得多。
正想着,突然听见身后响起细细碎碎的衣服摩擦的声音,她心里一动,轻轻的侧过身子,把耳朵贴在蚊帐上细细的听。
黑暗里趁想悄悄的穿上鞋子起身提着桌上的八角灯笼出门,出门前还瞧着环儿的方向几眼,仿佛是在看看有没有吵醒环儿,环儿立刻假寐,瞒了过去。
那门吱呀一声,极轻的,却像是有人拿了锤子狠狠砸了环儿一计,她爬了起来,透过门缝瞧见那灯火远了,便偷偷摸了出去,远远的跟着那灯光。
院子里花草树林,在灯笼下起起伏伏,像是一排排影子,在地上,在墙上。环儿是个十分怕黑的人,看着这些树影,牙齿都在打颤,这时候给她勇气的也只有心里想着灵珠了,她状着胆子,跟着那摇摇曳曳的灯火,却越来越觉得遥不可及,她都想要放弃了。
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不敢离的太近,也不能离的太远,否则连那一点光都看不见了,心里会更加害怕,她的脑子越来越乱,也真是为难她,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从没有走过夜路的小姑娘,能够在这样的深夜跟着一个好像很可怕的人,她脑子嗡嗡响,越来越恐惧,在这样的夜里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使人惊心动魄,若不是不甘心已经跟着那么远,真的生了退却的心思。她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捏紧了拳头,顺着那幻影似的灯影摸了过去。
灯笼终于停下了,环儿猛地一个激灵,心都停在了嗓子眼,她悄悄的把身子藏在了一片花丛中,待她藏好身子后,沉香幽幽的声音传来,“你既然放心不下,又何苦来求我,我看还是算了吧。”
“不是放心不下,”是一个非常焦急的声音,环儿不由得捂住嘴巴,这正是萧老爷的声音,“我是怕有个万一,也不想她有什么事?万一出了事,她有了什么好歹。我......”
沉香轻轻笑了几声,有几分讽刺之意,“你何苦来着,要不是你死活求我,谁稀罕过来伺候她,就是这般你还怕我治死了她,你若信不过我就找别人好了。”
萧老爷听了立刻一番软语相求,“怎地信不过,除了你还有谁能做到?”
环儿心里又是惊痛,原来他们竟是想合谋害死夫人,是嫌夫人碍着他们你侬我侬了,但是断不至此啊,大不了一封休书在牡丹又是了不得的事情,好在萧老爷还剩下几分良心,不肯让沉香弄死夫人,看来他们是知道了夫人的真实身份,想谋得夫人的家产吧。
环儿咬了咬嘴唇,一时不查,竟咬出了血,疼痛钻心,她本以为萧老爷会是苦命的夫人的归宿,谁曾想竟是这般,有风吹在脸上,她用手遮了脸,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竟然哭了。
第二日,沉香一大早便来到灵珠的厢房为她燃起了自己配制的香,又送来了自己做的香粥。说来也怪,自从灵珠重新吃上那香粥脾气渐渐平复了下去,比之前的性子更加淡了,好像对万事万物都看开了,无动于衷。
环儿对于这件事一早便去找青梅商量,青梅建议她不能先告诉夫人,免得扰了夫妻间的和睦,若是沉香真有什么不轨在旁边自己盯着便是,青梅也会得空从萧玉郎那请假去帮助环儿。
环儿怀疑沉香给灵珠的香粥里下了毒,只要把灵珠毒死了,她便是正房的夫人了,十拿九稳的,她几次出言提醒,“夫人,这粥吃多了,怕是对身体不好,还是少吃些,厨房里有大厨做的比这个好吃多了。”
听得多了,灵珠也不耐烦,“我就这么点念想,这么点口腹之欲罢了,你还要管?”她便不好再说什么,唯有叹气。
后来趁灵珠不注意,终于找到了机会,他把粥偷偷挖了一勺出去找大夫斟别,老大夫闻了闻,嗅了嗅,又尝了尝,末了慢腾腾道:“这粥里必然是加了一位香料,然而这香料我竟是辨别不出来,可否请小姐指教!这粥里添了哪一位香?”
环儿气的直跺脚,“我不是问里面有没有香料,是想知道里面是不是有人下了毒,那种慢慢的能致人于死地的毒药?”
“毒药倒是没有。只是加了不寻常的香料罢了,依老夫看,那香料也是无毒的。”老大夫道。
环儿气的直骂庸医,放了什么香料都闻不出来,心里也放心了不少,想不过是以为香料罢了,总不至于能毒死人吧,这心一放下,萧老爷和沉香偷情的事情便涌上心头,她坐立难安,是在不知该怎么办了,瞧夫人现在这个样子,信不信自己倒是再说,即便是信了恐怕也不会放在心上了,这件事还是自己慢慢的小心翼翼的为夫人谋划方好。
如此想着,她慢慢走近院子,沉香正在沉香树下伏案看书,碎花的衣衫,显出身子单薄,仿佛是一道剪影,怕是呼吸重了一些都能吹跑似的。
她是女人看了都动心,何况是一个男人!
环儿怔怔看了许久,想了想不再走进,转身去了灵珠的院子,灵珠小脸细白,又有一种艳丽之色,环儿恨恨思量,夫人不输她半分!
“夫人,老爷昨夜又是整夜没有回来,你总要管管他才是。”环儿小心翼翼的提醒,“奴婢瞧那沉香一脸的狐媚之气,夫人你要上些,不是谁都要夫人这样好的心性!”
灵珠把眼珠子抬了抬,”沉香又哪里得罪你了?“
“她哪里会得罪我?也犯不着得罪我!奴婢全是为了夫人好。”环儿暗暗咬牙,还是说了,“夫人你应该多关心关心老爷,他日日夜夜的不着家,难保不与外面的女人来往。”
灵珠放下了书,端了茶放在唇边,却终于是没有喝,“我进来胸口闷得很。你别拿这些烂事来烦我,我哪里有心思管他,自己还管不过来呢!”
“夫人。”环儿想不到夫人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老爷那是要跟你过一辈子的人,你怎么能,怎能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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