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牡丹新皇帝昭告天下新得麟儿,为准备儿子的满月宴,凌霄殿上的朝会已是连着几日告假,各地的亲王们也都被请到了汴京,共同庆祝。
原本准备数日后才进京的李易晨不得不提前出发,李家门口排着长长的送别队伍,只不过没有唐多慈。
李易晨并不知道灵珠每晚被梦魇缠住的事,只见她脸色苍白,十分心疼,千叮咛万嘱咐李老夫人照顾好她。
没有再送别队伍里的还有含烟姑娘,她自从醒来,都没有再见到李易晨,李易晨倒是常来询问伤势的恢复如何,只每次都在院子里听丫鬟的答话,一次也没有走进厢房。
自从醒来,一向热闹的含烟便的不爱说话了,无论唐多多怎样逗都没有笑脸,蔫蔫的,任谁都知道含烟姑娘的伤在心里。
烟云笼罩的扬州,始终那那么美。初春的它,更是如婷婷少女轻出浴堂般清丽,却带着羞涩的妩媚。扬州城最大也是最有名的青楼——含烟阁里。
就像“含烟”这个名字一样,这里四处弥漫着诱人的清香,据说是阁主专门找人用108种不同的名贵花草制成的。但凡一进含烟阁,首先吸引住客人们的不是美丽的姑娘们,也不是别致的装潢,反倒是这无形的香气。花香细腻,草香内敛,萦绕数日,久久不散。
谁也不知道这108种花草究竟是哪些,许多客人都说是冲着这奇异的花香而来,但事实上,只要来过扬州的人,只有傻子才会真的信。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含烟阁的“镇阁之宝”——含烟小姐而来。
含烟小姐究竟长成什么堂子,其实根本没有人见过,可是每一个见过的人都会说太美了简直太美了,就这样,含烟姑娘在人们的臆想中越来越美,求见的人也越来越多,每天她的丫鬟小月都会念这样的单子,上面写着陈员外,100两半时辰;黄公子,150两一个时辰;城内富商姜大爷,200两一段舞……每天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我都快给烦死了,但是一个都不应又不行,怎么办才好?
咦?!我的目光停了下来——艾公子,一个时辰1000两。出手这么阔绰?我倒有些兴趣去瞧瞧他是何方神圣了。
“小姐!”丫鬟小月指着那位艾公子的名字兴奋道,“你瞧,钱最多,又省事儿,就这个吧!”
含烟小姐对直呼她名字的没大没小早已习惯,眉梢都没抬一下,便点点头答应了。想了想又坏坏笑道:“小月啊,今儿气氛是不是有些没对?你以往选客人从不指着钱说的,你是不是收了人家什么——然后背着我……”
小月一下子跳了起来,激动地堵着她的嘴,止住后面我不想听到的话,哪怕只是开玩笑的也不行!
“不许你这么说!我绝对、绝对、绝不会,永远也不会背叛你的,就算有一天我死了也……”
“好了好了,”她的脸有些红红的,有些抱歉地说,“对不起,我知道了。别激动,当心你的病。”
病么?含烟小姐不提小月都快忘了,想到这个,她反而冷静了下来,淡淡一笑道:“无妨,还有一年时间呢。”
轿子在一家新开的客栈停了下来。
之前没去过这里,但单看这门口往内能看到的金碧辉煌的陈设,也能预见这儿可不是普通人家来得起的,这艾公子可真不是一般的财大气粗。
扫了一眼周围好几层围着的人,争先恐后地想要透过轿帘瞧瞧里头的佳人。怕是有人认出来是我在轿子外头,里面的一定是一了小姐了。
撩开帘子,轻声道:“到了。”
一只芊芊玉手捏着上好的雪白丝绒绣彩蝶锦帕伸了出来,我扶住那柔荑,引着一了小姐下轿。
围观的人屏住呼吸,想要一睹美人的绝世风姿。不过呢,小月在心里得意一笑,小姐出门前那严严实实的面纱可是我亲手戴上的。各位公子哥儿们,对不住啦。
果然,含烟小姐一出来,众人见她脸上平白无故多了层面纱,都不由得失望地叹息一声。
这时,从我左侧边走来了一位穿着耀眼蓝色书生长袍的人。
小月只瞧见了他的半张侧脸,已足够印象深刻。
这人大约二十五六,虽然年轻,气势确实强过常人许多倍。因带着很好看的笑,眉毛微微弯着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随和。眼睛是不多见的细长型,鼻梁挺直,算不上多英俊多出众,那一半军师式的儒雅一半军人式的英武气质倒是很特别。尤其是他抿着唇的那个细微动作甚至一丝孩子般天真无邪的错觉。
许是想到了“天真无邪”这个词儿用在一名成年男子身上有些太过荒谬,小月忍不住无声地笑了出来。
那公子原本一过来视线就是放在含烟小姐身上的,小月这一笑,竟被他注意到了,眼角眉梢斜斜一瞥过来,竟然让她不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这人,恐怕不简单。
正思索着,突然,耳畔传来一声惊呼,是含烟小姐!
转身一看,她不知怎么竟然在台阶上滑了一跤,眼看就要摔下去,那位蓝衣公子一个闪身就将一了小姐抱在了怀中。
四目相接的那一刻,一向风和日丽的扬州的风不知怎的了,偏偏这时猛地刮了起来,将她的面纱扬起。
一刹那,惊为天人!
小月在那公子眼中读到了了这四个字。一个偶然的机遇,他见到了那一张锁住他的心一辈子的脸。
而含烟小姐微红着脸,抓着蓝衣公子胸前的衣服不敢撒手,分明是一见倾心的神情。
那蓝衣公子,真是我们要去见的艾公子。原本以为会是怎样脑满肠肥的富商,再不济,也是为上了年纪的官员,却不想……是这样几乎完美无缺的年轻男子。
含烟小姐在流落到青楼之前,也曾是一名的官家二小姐。那一年,她父亲被奸人诬陷,全家被判满门抄斩。
原本她也是要死在法场上的,很幸运,行刑前一天被一个好心的小男孩儿救了。他是谁没人知道,只知道似乎是皇家的人。八岁那年,含烟虽然只是个孩子,但经历了那么多,比同龄人心智成熟多了。逃出京师以后,没日没夜地跑,想着总有一天能够有机会洗去一家的冤屈,还父亲清白的名声,所以一定要活下去!
终于在三天三夜后,她体力不支,在一个田坎边昏倒了。醒来,是被一个农夫救了。
起初以为他是个好心人,但当他发现含烟曾是大户人家的女孩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是那一手古琴弹得异常出众时,他开始逼着含烟去客栈茶楼弹琴给人听,赚些赏钱,这倒也罢了。可他每天不管利用我赚多少钱,都只肯让她吃一顿饭,说是这样面黄肌瘦的样子更能博取人同情。
含烟每时每刻都饿得不行,一旦稍有反抗就是又打又骂。她受不了这样的日子,暗暗计划着如何逃出去。
终于有一天,含烟趁他喝得酩酊大醉逃了出来。在那以后不久,遇见了小月,是小月救了她,带她进入含烟楼。几年后,含烟成为了扬州第一大青楼含烟阁的头牌,卖艺不卖身,艳冠天下。而小月,主动要求成为一了小姐的贴身丫鬟,一个普通的青楼侍女。
艾少爷在扬州呆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就如同许多戏里的惯有桥段一样,给含烟留下一句不知是真是假,更不知何时兑现的承诺,回到了京城。
过了月余,艾公子的消息没有等来,反倒是等到了另一个让含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得消息——含烟父亲平反了。
当朝圣上为了表达自己内心的自责以及对父亲唯一遗孤的照顾,着令四王爷迎娶含烟。在他们大婚那一天晚上,四王妃中毒了,请了无数太医诊治,无一例外都说:此毒,暂无良方。
功臣之女在大婚之夜在王府被人下毒谋害,这说出去四王爷的面子丢大发了,下令严查,可是查来查去都查不出结果,含烟却醒了,她将四王爷叫到床边,“不用找了,毒是我自己下的。”
“其实那一日,在客栈第一次见到你时,我的直觉就告诉我,你就是当年那个拼死救下我的那个小皇子,若不是一了突然摔倒,我也不会看到那张和十年前酷似的的脸……”
“可是我不能嫁给你,是你的父亲杀了我的父母,虽不是你的错,但是错在你是他的儿子,我是爱你,但是对不起,我先走一步。”
那个含烟就这样死了,含烟阁真正的主人小月也就是如今在李府养伤的吴含烟将含烟阁交给别人打理,伤心欲绝的回到福州城,她认为她失去了此生最好的朋友,知道遇见唐多慈。
她陪着她,虽然话也不多说,但她能感觉到她眼里的心疼,虽然她一直没有问是怎么认出来。但是她觉得既然能被人称为汴京第一女捕快,唐多慈必然是聪慧的。
她很感激她也没有问,这是她对她的尊重和信任,想到这,含烟发觉自己居然流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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