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阵刀剑的碰撞声传来,唐晓棠立时顿住脚步,这声音显然是前面转角处传出的。她犹豫着要不要靠近,唐奶奶告诉过她晚上无论发生任何事都要躲得远远的,免得惹祸上身。她想了想,禁不住好奇心,偷偷地躲在暗处的墙角瞧着。只见一个黑衣蒙面人手持着一把明晃晃的刀,一步一步地向手上倒地的人走去,重伤倒地的人面色在月光的映射下惨白惨白的,手捂着胸口,鲜血不住从手缝中涔出来。
唐晓棠不知哪里来的勇气,飞快的拎起木桶朝黑衣蒙面人的头上扣去,怕那些夜香溅到身上立刻跑开,扶起受伤的人,悄声道:“快跟我走。”
黑衣蒙面人被突如其来的灾难吓的愣住了,一股冲天的臭气瞬间钻进鼻子,嘴巴里满满地灌进了夜香,他挣扎着拿下木桶,全身上下已经沾满了夜香,再也忍受不住,顾不得追赶,剧烈地呕吐起来。
这时,唐晓棠拉起受伤的人远远地跑走了,跑开了一条街,受伤的男人再也受不住晕了过去。唐晓棠害怕黑衣人沿着血迹追赶,飞快地脱下自己的衣服,将衣服紧紧地缠在了受伤男人的伤口处,脱下他沾了血的鞋子,背起他踉跄地走到本草堂门口,大力地拍门道:“王大伯,王大伯,快开门,快开门呀。”
里面过了许久传来懒洋洋地声音,道:“谁呀,这么晚了。”
唐晓棠立即答道:“是我,唐晓棠,王大伯救命啊。”
吱一声门开了,王掌柜提着灯笼,披了件长衣走出来,他移动灯笼到眼前,眨了眨眼睛,看清是唐晓棠,问道:“晓棠姑娘,这么晚了。有何事?”顺着唐晓棠的背上看过去,受伤的人的脸埋在唐晓棠的脖颈里,看不到相貌,又问道:“这是谁啊?”
唐晓棠没有回答,背着受伤男人几步冲进院中,轻轻放下他,大口大口喘起气来,断断续续道:“救……救救他。”
圆月高悬,受伤的人平躺在冰凉的地上,紧闭着双眼,王掌柜终于看清了受伤人的相貌,大叫一声:“啊!”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抱起受伤的人冲进内室,再也不管唐晓棠了。唐晓棠纳闷道:“奇怪,他们认识吗?”也跟了进去。
黑衣蒙面人忍着令人作呕的还在顺着头发向下滴的夜香追了唐晓棠两条街,追到一半,血迹不见了,他发疯了似地到处寻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任何踪迹,再也忍受不住狂吼一声,回去洗澡了。
那厢,王掌柜将受伤男人抱紧内室,便忙着救治,唐晓棠又累又困,坐在椅子上,不自觉地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唐晓棠发现自己躺在了软床上,王掌柜在外面敲门,道:“晓棠姑娘,可是醒来了。”
唐晓棠回想起昨夜的境况,一下子跳起来,跑去开门,急忙问道:“王大伯,昨天那个人怎么样了?”
王掌柜有些不自然地答道:“他啊,他昨天半夜醒来不打招呼就走了。”
唐晓棠失望地道:“啊,受了那么重的伤能走吗,我还想陪他去报官呢。”
王掌柜笑着道:“好孩子,你救人一命,是做了好事,但你得听大伯一句劝,昨夜之事不要向第二个人提起好吗,那些江湖恩怨不是你能管得了的。”
唐晓棠沉思半晌,点头道:“好的,王大伯,我跟奶奶也不说,我的走了,奶奶醒来见我不见会着急的。”
王掌柜含笑着递给唐晓棠一件新衣服,道:“你的衣服已经不能穿了,这件拿去吧。”
唐晓棠直摇头摆手,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道理棠儿懂得,王大伯如此做岂不是小瞧了棠儿。”
王掌柜知晓唐晓棠一家生活困苦,根本买不起新衣服,他是好心,见唐晓棠衣衫单薄,一大早便去成衣店买了件新衣服,却办了坏事。
唐晓棠穿街过巷地往家中走去,边走边想,奇怪,若是王大伯与受伤的人非亲非故,为何要代替他送我衣服,受了那么重的伤可能醒来就走吗,方才看王大伯的表情有些许不自然,莫非他们真的认识?嗯,最好认识,王大伯是好人,他认识的人也会是好人,那就是没救错人,唉唉,回去要怎么跟奶奶解释呢,衣服没了,木桶没了,晚上怎么去倒夜香呢。不去倒夜香连唯一的收入也将没有了。唐晓棠越想越心烦,顺脚踢飞一块石子,只听啊的一声,远处一位锦衣玉服的贵公子捂着头左顾右看,大叫道:“谁,是谁敢那算本公子,站出来。”
唐晓棠赶紧背过身去,吐了吐舌头,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王掌柜端着一碗药立在一道门前,敲门道:“主人,喝药了。”
门内应道:“进来吧。”
房间内,一个人横躺在床上,年不过二十一二,肤色白暂,有些许病容,只见他闭着眼睛,双眉微蹙,似乎伤口还在隐隐作疼。感觉到王掌柜进来,他缓缓地睁开眼睛,道:“昨夜的小女孩处理了吗?”
王掌柜一听怔住了,道:“主人思是……?”
病容少年平静地开口,道:“杀了她。”好像死个把人跟他丝毫没有关系。
王掌柜端着药的手有些不稳,他低声道:“主人,万万不可,她可是您的救兵恩人啊,再说她与祖母相依为命,她若是死了,等于杀害两条人命。”
病容少年厉声道:“ 依你之见,她们的性命比我们的复仇大计还重要吗?”
王掌柜低头道:“小人不是这个意思,但是小人以为,她还是个小女孩,只是单纯的在危急关头拔刀相助,并没有窥探我们隐私的意思,何况小人试探过她,她什么都不知道。”
病容少年冷冷道:“她见过我的脸。”
王掌柜道:“小人已经嘱咐过她昨夜之事不可外传,别看那丫头年纪小,却机灵的很,不会到处说的,再者,她与主人道不同,不会再有碰面的机会。还请主人三思。”
病容少年复又闭上眼睛,道:“好吧,药放那,你也出去吧。”
王掌柜道:“是。”放下药来,转身离去。
唐晓棠回到家中,不敢跟唐奶奶照面,直接进去里屋补觉去了。唐奶奶从厨房打扫回来,见唐晓棠在睡觉,给她掖了掖背角,又出去了。
武门家,武门的爹爹是县衙门的牢狱长,常常值夜班,今早打着哈欠回来了,进屋倒头就睡,武门一大早就去学堂了。武大婶在院中剥豆荚。唐奶奶搬个小凳子帮武大婶一起剥。
武大婶寒暄道:“晓棠呢?”
唐奶奶边剥边答道:“在里屋睡觉呢。大概是昨夜累到了,睡的很香。我就没叫她”
武大婶道:“啊,晓棠儿真能干。”
唐奶奶叹气道:“唉,是我这个老太婆拖累她喽。”提起唐晓棠唐奶奶眼中满是心疼,竟隐隐有泪光闪动。
武大婶忙道:“唐大娘说的哪门子话,一家人哪有什么拖累不拖累的,晓棠就您一个亲人,您可千万要往好了想。”
唐奶奶只是叹气,二人一时无话。
唐晓棠过了晌午才醒来,一睁眼顿时感到天昏地暗,头疼欲裂,心道:“糟了,不是昨夜受了风寒吧,现在可不是生病的时候。”她挣扎着起身,喊道:“奶奶,奶奶。”
没人回应,唐晓棠喃喃道:“难道奶奶出去了,莫非又是去给人洗衣服去了。不行,我得去找她。”
唐晓棠刚刚踏出门口,悠的一下,晕倒了,正好武门从私塾回到家中,见唐晓棠倒地,立刻飞奔过去,抱起唐晓棠大叫道:“棠儿,棠儿。”
唐晓棠长发如云,未施粉黛,面色微红,胸口随着喘息一上一下,眉头微蹙,语言难以描述这令人窒息的美丽,引得武门浮想联翩,忍不住要一亲芳泽。这一幕正好被买菜归来的武大婶撞见。她又是惊讶,又是愤怒,又是怜惜唐晓棠,她上前一把扯开武门,大声道:“你赶紧去请大夫来。回头我再跟你算账。”抱着唐晓棠进屋了。
等唐晓棠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唐奶奶守在床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哑声道:“奶奶,棠儿这是怎么了?”
唐奶奶温言道:“大夫说你受了风寒,喝几幅药就好了,没事。”她背过身去,抹了抹眼泪。
唐晓棠低声道:“奶奶是哭了吗,都怪棠儿不好,害奶奶担心了。”
唐奶奶镇定一下,道:“你这孩子,晚上出去也不多穿点衣服,你回来时外衣怎么不见了,奶奶怎么找都没找到。”
唐晓棠道:“这……棠儿昨夜出了点事情,衣服就弄丢了。”
唐奶奶睁着一双浊目,骇然道:“怎么,发生设么事情了吗?”
唐晓棠安慰道:“是发生了一些事情,不过都解决好了,棠儿答应了不说,奶奶就莫要问了。”
唐奶奶听了,道:“你这孩子,打小就聪明,既然你说都解决好了,奶奶就不问,奶奶去给你端药。”唐奶奶起身走去厨房。
另一间房间内,武大婶火冒三丈,厉声道:“心思不放在读书上,整日想些情情爱爱的事情,你当我不知道吗,你若是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我就立刻将它们烧了。”
武门顶嘴道:“我这么大了,您还不让我娶妻,我当然就会胡思乱想,哪有心思读书啊。”
武大婶怒道:“好,我过几日就给你娶妻,娶妻之后你便给我好还读书。”
武门笑嘻嘻地道:“真的吗,娘,我喜欢晓棠,您让我娶她好不好。”
武大婶回道:“绝对不行,我明天就将她送走,你看不见她心思就淡了。”
武门忙道:“您要将她送到哪里去?”
武大婶道:“你表叔不是在丞相府的做管家,他们正好缺一个书房的打扫丫鬟,晓棠识字,这个活最适合她不过。身体离得远了,心也就离得远了,你最好赶紧忘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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