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钰望着她对面临风而坐的兼苍,邪魅狂野。她恨得咬牙切齿,可困龙鞭被他紧紧地握在手中,也只能干瞪眼了。
“为什么要扮成他!”
今天是说好去看航运的日子,但是途中出了些意外。
陈雄拉着她的衣服不放,说见到一张画像和她要找的人一模一样,她虽然半信半疑,仍跟着去了。想不到在树丛中,她果真看见了程炎恪。
——兼苍用人皮面具假扮的程炎恪!
这种手法很高明,几乎是瞧不出一些缝隙。如墨的黑发,染血的红衣,但是他忽略的一点。
与程炎恪日夜相处,司徒钰对他早已经了如指掌。他的皮肤白皙,从不拿兵器,所以他的手上,不会有这么多咯人的茧。而且他身上,有一种常年累积下来的药香混合茉莉香。
司徒钰出手了,但是来人的手法比她更快。几乎是同时的,她鞭子出手的瞬间,他的手已经掐住了她的喉骨。
“司徒,你谨慎了不少。”
“如果你弄成这样,是为了证明这点,那么你成功了。”
“不,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些事情不能看表象。”他松开她,但仍抓住她的鞭子。“你会认出来,是因为你熟悉程炎恪。倘若我扮成你不熟悉的人呢?例如你的爷爷,又或者是程昭泽等人。你还能认出来么?”
司徒钰终归是没有沉住气,锐利地望了他一样。“你究竟想和我说什么。”
“你这样大张旗鼓地找程炎恪,就没有想过这样会为你带来生命危险么?”她是暗中寻访,但是她却不应该让乞丐也一起帮助寻找。“如果朝廷知道这件事情,足以治你死罪。”
司徒钰挑眉,“程炎恪是我的夫君,为何我明知道她没有死亡,却不能寻找。”
那日,她去了城隍破庙,打听了一些关于拿弯刀刺客的消息。她突发奇想,若是她将程炎恪的画像画出来,让这些乞丐帮她寻找,岂不是容易的多?但是她玩玩没有想到,那些画像会落入一些不相干的人手里。
例如陈雄,例如某些显贵。他们其实是代表着一类人的……
兼苍薄唇紧抿,将那些画像尽数毁去。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将知道这件事情的人杀光。陈雄是最后一个,杀他,不仅因为他知道,更因为他知道了司徒钰的身份,也因为他胆大的敢调戏挽暮和月貌。
“三师弟他有先皇的遗照这已经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了。他死了,遗照的事情也跟着平息了,但是却没有毁掉。而现在,你若说他还活着,这不是与建安帝对着干么?”
司徒钰打了个寒颤。她把这件事情忘记了。
“司徒,你做事情,太欠缺考虑了。”
这是兼苍第一次,用这么冷的口吻和她说话。
“所以,你把那些人都杀了?”弄的江南这么人心惶惶地人杀人凶手,此刻正站在她的面前,为了她杀人。“想不到兼苍太子也这么愚蠢。”
杀这么多人,势必会惊动江南府衙,若是调查到了兼苍。不仅破坏了两国邦交,他甚至还会处以极刑。
兼苍朝她笑的邪魅,邪魅中又多了冷冽。“只要你亮出身份,那不是很容易的事情。”说罢,也不管她什么态度,径直地朝茶楼走去。
司徒钰望着地上陈雄死不瞑目的尸体,扶了扶额头。陈雄死了,那么整个天宁的米铺几乎都掌握在她的手上了。
她当初也只是无聊,想让自己忙碌一些,便答应挽暮管理这些事情。她是个将军,不是个商人。但是她却把事情处理的很好。不会算账,没有关系,让挽暮算就好了。不识字,没有关系,让月貌给她念就可以了。她会用人,她能识人心。她只需要做出决定,只需要调兵遣将就可以了。
那是现在,她学会了,摸出了门路,建立了威信。但是她却乏了,倦了。每次看到这些东西,她都会想起程炎恪。
挽暮的伤好的差不多了,那个大夫果然用的是最好的药,不会留下疤痕。
“小师妹,你和司徒钰,究竟隐瞒了我多少事情?”兼苍大端起手中的杯子,放在唇边,却不喝进嘴里。
有密探来报,天宁的米铺和航运,似乎是被某人垄断了一般。建安帝开始在暗中调查,背后之人究竟是谁。兼苍按照时间来推测,这一现象,好像是司徒钰离京之后发生的。
程炎恪既然是韬光养晦,那么些他之前装傻充愣的时候,一定会建立势力。小师妹跟了他五年,暗中一直帮他做事,想必,做的就是这些吧。
挽暮斜了他一眼,“大师兄,你想知道什么?”
这当时默认吗?
挽暮又道:“你将他逼死,意图何为?不仅是他会威胁你的统一吧。”挽暮说的话,意味深长。
“你喜欢钰姐姐,如果他不死,你就i得不到钰姐姐,不是吗?十万兵马,只是一个诱惑而已,一个诱惑他们丧命的陷进。或许这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挑唆两国战争,一边作壁上观,一边装好人。现在你目的达到了,还来这里干什么?”
一个人,怎么可以如此贪得无厌!
兼苍脸上的笑意瞬间变成了冰冷!
他心里有意思柔软划过,不知道是因为挽暮的话,还是想到那死去的人,曾经是他最尊敬的敌手。
这样逼程炎恪上战场为的是什么呢?他曾经在五夜问过自己无数遍。他狠,狠的只要这几个是兄妹敢和他说话。尤其是他,他的坚强和隐忍,他的智慧和才貌都让他嫉妒又佩服,但是他从来都服气。可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他死,为什么会这样?
他以为他不会的死,但是他却有知道他会死。他手无缚鸡之力,但是他总是能够化险为夷。他身体病弱,但是他知道他至少可以活到27岁。但是,他也想过,如果他死了,以后便没有人再和他匹敌,没有人会拿他和他比较,也可以得到……那个人。
他起初,只是为了验证他究竟是装疯卖傻,还是真的变蠢了。后来,这种心情是什么时候有了变化呢?是因为在潘岳再次看到英姿飒爽犹酣战的她开始,还是在拢锡山上听到两人的山盟海誓呢?
“小师妹,我承认,这些事情,我做的很龌蹉。但是我没有错,也没有后悔。我是为了司徒,我爱她……”
司徒端着茶的手抖了下,滚烫的开水溅到了她的手上,立即烧的火辣辣的疼。挽暮抬起沾满雾气的眼,显然有些惊讶。
最平静的兼苍。他的声音冷冷地回荡在这个小房间里。
“司徒,我爱你,这份爱,不必二师兄少。我不是胸襟狭隘的人,但是,我想要的人,我从来都不会放手。”
他就这样霸道宣告着,说的义正言辞,说的理所当然,说的让人想要狠狠地抽他一巴掌。
她应该恨他吗?她不应该恨他吗?可是,她没有恨他的理由。
“兼苍,我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但是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当初,是她自己打了败仗,是她不能对敌。是程炎恪向他借兵,是程炎恪明知道后果仍甘愿这样做。她应该感激他,如果不是因为他最后一刻扭转战局,如果不是他悄悄带兵牵制赫连云鹏,她都不会赢。
她应该感激这个人,就像挽暮说的,尽管这一切都是他设的局,她都应该感觉他。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这么的想要撕裂他?
“司徒,你可以恨我,但是我爱你。我会做这样的事情,也是为了你。”
司徒靠着门上,指着外面,面无表情。“兼苍,你走吧。在我还不恨你之前,你走吧。”
兼苍抬起头,眼睛眯了起来。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冷静的的司徒钰,这种冷静有些可怕。他宁可她大发雷霆,也不愿意她这么平静。
最终,他还没有说一句,便离开。
司徒钰端着茶坐了下来。这茶,是她为程炎恪泡的,但是此刻,她喝进了自己的肚子里。她从来不喝茶,但是今天,她一口把这茶喝到见底。
原来,茶是这种味道。苦的想掉泪,涩的心也跟着舌头麻木。
“挽暮,我现在知道,当初他搬出京郊小筑,没日没夜不停歇折腾自己的感受了。我现在,也好像让自己忙死。”
挽暮握过她冰冷的手,她的手很久没有摸抢了,皮肤光滑了不少。但那些岁月的痕迹,还是可以在她的手上寻到。例如那些纵横交错的疤痕。
“不会,我们一定会找到他的。你们那么相爱,一定会走到一起的。”
是吗?若真是这样,为什么半年了,仍旧没有他的消息?
又是一年冬天了……
有风从窗子里面刮了进来。司徒起身去关窗户,便看见了立在楼下的慕星羽。再看看作者独自出神的挽暮,眼角暗了暗。
“暮儿,岁月蹉跎,能够有机会在一起的人,真的不多。所以,我希望你能和星羽在一起。”寻找程炎恪的事情,就交给她一个人吧。她想离开江南,离开天宁。既然发动那么多的人力的财力,都找不到他的人,她想到各国看看。但是,她希望走的时候,能看见挽暮,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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