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姑娘到家,母亲李桂香为她冲了一碗红糖水,虚脱很快缓解过来。
脸上的伤因为天寒地冻,没有处理,疼得厉害,李桂香为她用棉花蘸煤油清洗,痛得她咬紧牙根硬挺着。
当晚,大倔子赶着马车回来对王奎队长说,四姑娘将刘彤踢得不轻,留在了公社医院住院观察治疗。
王奎队长明白,这等于变相把大队刘支书得罪了,为了缓和关系,第二日一早,他便安排老伴带上煮熟的鸡蛋,又去供销社买来罐头、糕点和红糖,凑上四盒礼,找来四姑娘的二姐昭弟陪着,一起去公社人民医院探望。
刘彤的母亲见到李桂香和昭弟有些气焰嚣张,没给李桂香好脸色,李桂香和昭弟不计较,不停地替四姑娘赔不是。
医院大夫说,刘彤的伤难说轻重,暂时小腹疼痛有所缓解,病情还有待进一步观察。
李桂香离开医院,到昭弟家住一夜,第二天,昭弟委托饲养场的牛大成骑自行车驮着李桂香回到幸福屯。
牛大成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四姑娘,他对四姑娘依然是念念不忘。
听说四姑娘把人打了,自己也受了伤,而且还委屈地被带到生产大队民兵连审问,他有过类似的经历,感同身受,很想安慰安慰四姑娘,就算一厢情愿,也想借机增进与四姑娘的感情。
二姐昭弟委托牛大成送四姑娘的母亲,也是有意为他创造与四姑娘的见面机会。
牛大成心知肚明,这一次他又是有备而来,不仅托人为王奎队长买来一桶小烧酒,还为四姑娘带来了一件足以让她喜欢的军大衣和棉军帽。
牛大成再一次满怀信心而来,他一到幸福屯,幸福屯认识他的人都和他热情地打招呼,心里却在嘀咕,估计又有好戏看了。
果然,牛大成一到,一路驮着刘淑芬辛苦不用说,王奎队长见到大成那是满心欢喜。
“王伯伯,好久不见,大成都想您了。”大成殷勤地把酒递给王奎队长,“我特意托人弄来十斤小烧酒,留给您过年喝。”
“你这孩子,总是这么外道,来就来,以后不许再带东西。”
王奎队长说是这样说,心里的那份欢喜不亚于见到新姑爷。
四姑娘此时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满脸抓伤,抹上煤油以后青一块紫一块,不敢见人。
她知道牛大成来了,自己本来心气不顺,等于又为她添堵。
她没打算见牛大成,牛大成却很想见她。
刘淑芬回家就张罗做饭,大成和王奎队长寒暄几句后,拿着军大衣和棉军帽主动去见四姑娘。
四姑娘房间的门早就插上门闩,还挂上了门帘,大成敲不开门,就在门外说道:“四妹,大成来看你了,请四妹把门打开,我有好东西送给你。”
“我不稀罕你的东西,你给我滚,从哪来回哪去,别来烦我。”四姑娘对大成没有好气。
王奎听见了,本来这两天就强压怒火,现在听见四丫头这样对待大成,他气不打一处来,从东屋出来,对着四姑娘的门吼道:“死丫头,你别不知好歹,大成好心好意来看你,你什么态度?快把门打开,不打开我给你砸开。”
王奎说着,还真去拿来一把劈柴斧。
牛大成几经恳求,四姑娘就是不肯开门。
王奎想把门砸开,大成拦挡。
“王伯伯,千万别砸,四妹郁闷,心情不好,大成理解,大成感同身受,我也有过这样的时候,别说被人审问,还蹲过监狱呢。”
牛大成把王奎推走,还不放弃地对四姑娘说:“四妹,不管你开不开门,大成都理解你,都站在你这边,你做得对,为朋友就该两肋插刀,大成佩服你,我听说你的脸被人抓挠了,冬天出门怕冻,我特意为你带来一盒蚝油膏,你每天抹上一点儿,我还给你带来一个纱布口罩,你出门带上防冻,还有,我特意托人从人民武装部弄来一套军大衣和棉军帽,我给你带来了,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你把你那些东西带着走,我不稀罕,我死也不用你来献殷勤,别在这儿烦我,赶紧走开!”
四姑娘声嘶力竭,大成的话她根本听不进去,就认准了一条道跑到黑。
“四妹,你要是不想见我就不见,等以后你心情好了,咱俩再见,你什么时候想见,大成都等,大成愿意等你到海枯石烂,天荒地老。”牛大成也是动了真心。
“你少在我这儿发誓,赶紧闭嘴,给我滚!”
四姑娘越听越焦躁,心里越烦,大成却锲而不舍。
王奎和李桂香听得气不过,为牛大成鸣不平,但甭管对四姑娘如何发火,也拿她没办法。
饭做好了,王奎与大成对斟对饮,王奎和李桂香表态,他俩要做主把四姑娘嫁给大成,大成却很有耐心,反倒说这事不要操之过急,他有信心等到四姑娘回心转意的那一天。
没有见到四姑娘,但毕竟听到了四姑娘说话,大成想表达的表达完了,午后,大成骑自行车返回了家里。
幸福屯里,牤子暂时解脱,与高老头、托娅和琪琪格一醉方休后,第二日继续带领年轻社员到石头山打石场撬石头。
牤子担心夜长梦多,除了为集体撬石头,每天完成任务后,起早赶晚,在兄弟们帮忙下,几天下来,多撬出三十多方石头,去掉无偿交给生产大队一半,剩下的自家盖房足够用了。
大倔子借用生产队的马车,分批将石头运回家里。
这几天,二赖子始终跟着忙前忙后,对牤子毕恭毕敬,干起活来也很上心。
牤子知道二赖子不只因为是他妹夫才肯帮忙,他溜须拍马另有目的。
盖房的石头全部运回家了,牤子在家里请这几天帮忙撬石头的好兄弟吃饭,二赖子和百秋都来了,牤子抽闲问起二赖子借马的事。
二赖子已经有了成熟的想法,对牤子道:“我想骑马进城,去的时候带点儿蘑菇、木耳、榛子、核桃这些山货,卖给城里人,然后我想到东辽河边的大草甸子里凿冰窟窿,肯定能弄出不少鱼,我回来用鱼再换山货,多了我就卖,肯定亏不着。”
牤子听了,联想到东辽河挖沙和出民工修东辽河时,二赖子和四姑娘抓了不少鱼,知道二赖子所说不假,觉得这事可行,还算不上投机倒把。
既然可行,又不搭啥,二赖子还可以为家里赚点零花钱补贴家用,不妨就让托娅和琪琪格借马给他尝试一回,如果发现二赖子不靠谱,大不了不再借他就是。
想到这儿,牤子细心问道:“你到城里准备住在哪儿?”
二赖子有自己的想法,但他撒谎道:“这你放心,城里有大车店,我保证不让马受屈。”
牤子没再说什么,第二天跟托娅和琪琪格商量,同意将琪琪格的那匹马暂时借给二赖子。
二赖子听到这个消息十分兴奋,满屯子张罗收山货,答应用鱼换,可是除了牤子家、小梅家和自己的父亲乔喇叭支持他,其他人都不放心把山货交给他。
即使这样,二赖子还是弄到了两半袋山货,这日一早,他借来马,把山货驮在马背上,又抓了父亲乔喇叭家两只大公鸡,兴高采烈地一个人进了城。
二赖子带来的山货深得城里人喜欢,他骑着马走街串巷,几乎没用怎么吆喝,就把山货和大公鸡全都卖掉了,而且卖出了好价钱。
二赖子心情感到格外爽朗,没想到原来挣钱这么容易。他有了底气,找个饭馆,饱吃一顿,骑马就奔东辽河岸边。
东辽河岸边有二赖子朝思暮想的相好情人,那位为种畜场养奶牛的孤苦伶仃的年轻寡妇潘桃。
家花没有野花香,二赖子自从东辽河出民工回来,心里总惦记着东辽河岸边那位对男人如饥似渴的潘桃,有过一次得逞狂野,就想第二次,第三次苟欢。
二赖子虽然与百秋的感情不错,但他骨子里胆大妄为,改不了偷鸡摸狗的习惯,尤其是百秋现在身怀有孕,满足不了二赖子身心的需要,常常是欲火中烧。
每到这时候,他就想起了和潘桃在一起那种野性和自由,那种彼此全身心的投入和放肆。
他原本与潘桃约好明年开春再见,他让潘桃为她养一只奶山羊,到时候来取。
然而,打石头牤子嫌他干活藏奸,出不多少力,干脆不用他。
冬闲时节,别的社员在家能编筐挝篓赚点零花钱,二赖子却生性懒惰,不愿劳作,整天东游西逛,无所事事。
百无聊赖中,二赖子看着奶牛场有可骑的马,牤子每天骑马去接小梅,他便梦想着骑马到东辽河边再与潘桃私会。
这是二赖子最初的想法,这想法说不出口见不得人,二赖子心里活络,便有了骑马进城卖山货的体面的主意。
真可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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