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旌旗招展,李坏穿着潇王留下的山文甲,可因天气炎热,只穿外甲,要是全穿,估计能把他蒸熟。
大军可不只有神机营军士,还有辅军负责押解战犯和战利品。
几个丁家战犯,比如丁毅,丁家老太公,还有几个叔侄,拢共十几人,至于苏家主心骨人物,早被丁家赶尽杀绝。
这些都是战犯,需要献给天子,以壮国威。
这种仪式历代都会举行,在中国强盛的汉、唐两代,更是不少见。
不说一共多少,就说唐朝苏定芳一人,便破DTZ、灭西突厥、平葱岭之乱、夷百济、伐高句丽、定吐蕃,前后灭三国,皆生擒其主,送到大唐皇帝面前让他认错,但认错归认错,国家还是没了。史无前例地将唐朝版图向西开拓至中亚咸海,国境直抵波斯,向东延伸至朝鲜半岛南部。
苏定方是唐朝名将里顶级的人物,可也只是强盛王朝的一个缩影,李坏的功绩虽然看起来厉害,可和历史名将一比,顿时小巫见大巫,他也就傲不起来了。
而景朝也比不上强汉盛唐的虽远必诛,动则灭国,把人家国主抓到京城去做客的强势。
李坏之胜,对于景国来说,已是大胜了。
除去战犯,当然还有战利品,缴获的精良甲胄,刀枪,马匹,丁家还有安苏府库房中搜刮出来的大量金银珍宝,统统大批装箱,这些都是要由辅兵押送,要展示给天子和百姓看的。
最令李坏惊讶的在于,安苏府地方不大,最后缴获的良马却足足有四千多,这些都是战利品,要知道在景国自丢失养马之地后,向来少良马,丁毅能弄到这么多马确实有目的,有远见,可惜他对上了火器,不然胜负未可知。
骑着眉雪走在前头,远远的李坏看到前方的旌旗和设下的凉亭,知道是百官出来迎他入城。
李坏做了激烈的思想斗争,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回头吩咐道:“去两个人,把冢励拉走吧,带他回驿馆住两天,两日后直接送呈御史台。就跟馆官说,你们吃喝,加上他的鱼,都记在潇王府账目。”
两人领命,高兴的去了。
到头来,他还是没做成冷血无情之人。
冢励要是掺杂战犯之中拉入京城,皇帝看过,冢道虞就完了,不说大罪,至少枢密使是坐不住了。
可又想到他一生征战,为保景国立下汗马功劳,不该是这么个下场。
再说看他年纪,也没几年可活,李坏自嘲,何时起,他也沦落到对一垂垂老朽下不去杀手的地步,大概是死人见多了吧,见人死得那么容易,也就更明白生者艰难。
…
城外,各种旗帜飘扬,官道宽两丈多,两边都是兴高采烈,目光热切的百姓,一见大军来了,顿时奔走相告,高呼平南王,一时间声势浩大,震耳欲聋。
路边凯旋亭旁,数百人翘首以待,威严仪仗阵势摆开,所谓仪仗,由大队身穿红服,手执五明扇、方天画戟的人组成。
按照景朝礼制,天子八扇,王爵六扇,紫服四扇,绯服二扇,所以今天迎接李坏这个平南郡王的仪仗队乃是两个手执方天画戟,头戴金穗兜鍪的漂亮女子开道,后跟六人红装少年,持五明扇三对。
小亭中,文以许久不见的德公为首,武以冢道虞为首,已然等候在那。
这亭就叫凯旋亭,正好位于南门外十里,李坏下令停止行军,在万千百姓注目中,自己下马过去,亭中已备好酒水,那边百官翘首以待,待到微微走近,众多热烈目光汇聚在他身上。
数百官员齐齐作揖,“恭贺平南王凯旋!”
这上百人,有些熟悉面孔,几乎是整个朝廷了,一时间他也有些被镇住,胸中豪爽之气油然而生,直到德公双手为他奉上一碗凯旋酒:“欢迎凯旋!”
李坏端起玉碗,一口饮下!差点被呛死…
众官大笑起来,德公板了半天的老脸也忍不住抽抽:“你这没心眼小子,这是你家的的酒,哪能这么喝。”
李坏咳嗽半天,“哈哈哈,我这不是离家久了,哪还记得,德公不提醒我。”
“哼,你还知离家久了!”德公话音有些颤抖,像是想教育他什么,但看身后目光炙热,脸上写着欣喜的众多同僚一眼,大概想起这是应凯旋仪,最后拍拍他的肩膀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听了德公这句回来就好,一时间,李坏也恍若隔世了…
白百官迎奉之中,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万众瞩目之下,仪仗朝前,大军进城!
城中百姓奔走相告,夹道相迎,纷纷来看那传说中千人就能破十万的神机营风采,整个开元城热闹非凡。
都说春风得意马蹄疾,眉雪似乎也通人性,虽对胸前挂着的红绸大花不满,可也确实轻快许多。
看着攒动的人头,目光火热的百姓,叫喊着他的名字,高呼平南安之名,一时间,李坏居然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他从未体验过的满足。
下午,他们穿过街道,知道皇城午门前,将战俘,数千战马和战利品一一展示给皇帝看,皇帝看完大悦,由皇后斟酒,亲自与平南王同饮酒,百官同乐,虽皇帝脸上表情依旧不多,但看得出很高兴。
待到皇帝惊奇的巡视过神机营后,说了几句勉励的话,然后便命人在午门内设宴,款待上千军士。
然后带着李坏祭拜天地祖宗,一一详述从此出征功劳,并让旁边跟着的史官一言不漏记下,忙活完这些,已到下午,天色微暗,宫中庆功宴也准备好了。
于是百官大臣,众多在京的皇家子弟都被邀请入宴,众人同乐。
邳山下,烟火熙熙,篝火营帐,密集排列到远处山脚,风头甚至盖过后方十几里外的上京城。
这样的喧嚣已持续两月左右,已到人心躁动的地步,最近六部族长都时常来金牙帐中抱怨,表示对此不满。
几十万人集结在邳山脚下,却久久不动,民众放牧、打猎都受到极大影响。
最重要的是时常有冲突,契丹六部,虽同归金牙帐下,可为抢夺草场水源,常有冲突,到流血死人的地步,若死得人不多,可汗就会睁只眼闭只眼,若是事情闹大,则由可汗裁决。
说是裁决,这本来就是谁说谁有理的事,不管怎么裁断,都会有人不服积怨,留下间隙。
因此,如今长时间将六部之人聚集一处,时间越久,积怨越容易引发,变得躁动不安。
耶律术烈可汗东进未归,其子耶律惇年幼,难以服众,所以近来六部族争论不下,无休无止。
耶律雅里是女子,每到六部族长找皇兄说事,她都插不了嘴,只能退出金牙帐外,骑着爱马到山头吹风,那些各部的权贵子弟,便有机会凑上来讨好她。
要是以前,她觉得这些话好听,可听多了也就觉得无味,再不想多听。
这时才知道麻烦,那些话想听的时候有,不想听时也不好让人闭嘴,只觉得在耳边苍蝇一样嗡嗡不停。
时至黄昏,耶律雅里却有些心烦意乱,时不时看了远处灯火通明的金帐一眼,她知道金帐中皇兄必然左右为难,在六部族长面前受尽欺负,心里难过可也毫无办法,只能干着急。
耳边还有那些人吹嘘的话,有讲说打过虎狼的夸张故事,要么炫耀自己杀过多少人…总之越听越烦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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