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一霆双眼闭了闭，再睁开时，直勾勾对上温言那双微笑的眼。
漂亮的眼睛带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她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心脏处像被重锤敲击，愧疚使他别开了脸。
他狠狠一咬牙，推开小野，对着屋内的人说道：“我知道，你们觉得我愚昧，亲妹不疼去疼养妹，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个养妹，曾经也是我们的亲妹……”
他看向谢一野，苍白的脸泛出几丝苦笑：“几个月前你还说要去国外看归归，说要送归归出嫁，三个月，大家却变成这样……”
他怜悯的走到谢秭归面前，看着她几近毁容的脸，又落到她腋窝处的拐杖上。
谢一霆赤裸裸的注视，让谢秭归的泪当即就流了下来。
窘迫，尴尬，像虫子一样啃噬着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你们觉得她是坏人，但我却记得她曾是我的亲人。”他看着谢秭归空掉的半边腿，目光逐渐空洞。
房间内，没有人接话，谢一霆的声音在空间里流淌，空灵又悲悯。
顾瑾墨双手环胸，倚靠在门边，唇角勾起一抹讥笑。
熟悉的场景……
曾经他做过这种事，无论苏浅浅干了什么，哪怕知道她坏事做尽，为了那点责任，任其灰尘蒙蔽双眼。
这个谢一霆，和他当初一样，只是可惜，有些事要等失去了更多东西才会醒悟。
“亲人……”谢一野嗤笑出声，“你说得没错，她是你一个人的亲人。”
“她没有雇凶杀你，也没有给神棍钱骗你，你把她当亲人就行了，别道德绑架其他人。”
他偏了偏头，看向温言，唇角邪气的勾起：“你想怎么解气？三哥给你撑腰。”
简单几个字狠狠打了谢一霆的脸。
谢一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谢姊归惊恐的往后退了退。
温言看着谢姊归惊恐的样子，脸上不带一丝笑意。
几天不见，谢姊归竟然变成了这样。
谢一野薄凉的唇不带一丝笑意，旁边谢姊归的父母也看得瑟瑟发抖。
特警还在门外，他们今天在医院闹事没成功，多半会被拘留。
温言刚想说话，谢一霆死死的盯住她：“四妹，你……”
“你是不是想说看在你的面子上，给她一次机会？”温言打断了谢一霆的话。
谢一霆脸色骤变。
“以后别说这种话。”温言玩味的笑笑，“因为你在我这，没有面子。”
“我记得，认亲那天，你让我给谢姊归道歉，说她是我妹妹，让我大度点，哄哄她。”
“我也记得，你把她伤害妈妈的录音当着所有人的面毁掉。”
“我还记得，她把我的东西丢进水池里，你明明看了监控却诬陷我陷害她。”
“谢一霆，你不配做律师。”温言一字一句，冷漠如冰锥。
谢一霆垂下了眼，手狠狠缩紧。
“你也不配做我哥哥。”
温言的话，像钢刀刺进了他的心脏，顿时鲜血淋漓。
气氛骤降，谢一野的脸乌云密布，李羽彤更是气得牙龈发颤。
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愚昧的儿子！
“一霆，你到底怎么了？！”李羽彤犹如受到重击，想到什么，她猛地看向谢一霆，“你……你们不会……”
谢一霆知道她在想什么，阴沉着脸摇头：“我只把她当妹妹。”
“我不想她死，如果是你们，我也会这么护着你们。”
谢一霆抬起下巴，对着温言说道：“我知道我不配做哥哥，归归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她已经残疾，又毁了容，未来的人生也不会好过，你就当可怜一个陌生人，放她走，有什么罪我来替她背。”
温言了然一笑，谢一野捏紧拳头上前被她拦住。
“谢姊归没有对不起我，她对不起的人是三哥和妈，只要他们肯原谅，我没有意见。”
说完这话，她快速转身，逃离这个病房。
顾瑾墨跟在她身边，脚步略微凌乱。
两人都没有说话。
走到窗边，温言揉了揉微红的眼睛，一次次深呼吸。
旁边的顾瑾墨眼神复杂的落在她身上。
原来每次受了委屈，她都一个人在角落里舔伤口。
曾经他护着苏浅浅，她也是这样委屈吧。
“林队说谢姊归父母这种行为妨害治安，可以把他们带走。”他嗓音柔和，宽慰的走到她身边，和她并排站立。
温言看着窗外的落叶，目光澄澈：“不用了。”
本质上，他们也只是为了自己的孩子。
上次绑架她没有继续追究也是考虑了这一点。
“谢一霆说让你放过谢姊归，其实你放过她很多次了。”顾瑾墨定定的看着她，嘴角噙着笑，像一副水墨画，被温柔的化开。
温言微微一怔。
顾瑾墨又道：“你的心太软了。”
以她教训苏浅浅的手段，却每次都对谢姊归轻拿轻放。
谢一霆让她包容，其实她每次都包容了。
温言抿紧唇，心微微一动。
她怎么也没想到，顾瑾墨能看到这一层。
她的确一次次放过了谢姊归，以她的性格，谢姊归的事她几乎睁只眼，闭只眼。
顾瑾墨了然一笑：“谢一霆是个瞎子。”
和当初的他一样，连自己的心都看不透。
“是心太软了……”温言鼻子一酸，别过头看着窗外的车流，“以后还是狠心一点。”
顾瑾墨挑眉，看着她美丽的侧面，眸色深邃。
无论心软还是心狠，都是她的为人准则。
有时候他也会想，为什么会为她心动。
现在却有了答案。
无论心狠或善良，都是她，也只是她。
“谢谢你。”温言忽然开口，偏过头，对着他灿然一笑，“谢谢你救了我。”
劫后余生，她终于能够亲口对顾瑾墨道谢，而不是在坟墓前忏悔。
“那就考虑下我的提议。”他顿了顿，“和我复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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