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列阵,救提督啊~~~”
远远看见奔来一骑,身后无数追兵,谢吉原十分眼尖,他一眼就认出,奔驰在追兵之前的,正是郑森。于是大声嘶吼,带着三百水军精锐迎上,摆出一个长长地一字阵。
而不等他们喘息,郑森就奔到了。
众军急忙让开通道,待郑森通过之后,立刻又堵上。
郑森勒住战马,回头,气喘吁吁的叫:“谢吉原!不要恋战,随我走。”
“提督先走,我挡一阵!”
谢吉原大吼回应。
郑森犹豫。
“快走啊提督,我水师官兵等着你指挥呢。”谢吉原叫。
郑森不再多说,望一眼追到的汹涌骑兵,刀背在马臀上狠狠一拍,战马刺痛,撒开四蹄,向仁川港狂奔。
……
“顶住,谁也不许后退!”
谢吉原双手持刀,斩马刀的样子,大吼。
隆隆隆隆。
大地颤抖。
蒙古骑兵冲到了。
和步兵精锐,大部分都是长枪大盾不同,水师精锐则是圆盾长刀,配以遂发鸟铳,列阵完毕之后,鸟铳手就气喘吁吁的装弹,此时见到蒙古骑兵扑来,他们立刻就举枪射击。
“砰砰砰砰~~”
白烟冒起,铅弹呼啸而出,冲在最前的几个蒙古骑兵立刻连人带马的被射倒。
但三百水师携带的鸟铳并不多,蒙古八旗骑兵见他们人少,更是毫无畏惧,马不停蹄的向他们冲来,同时张弓搭箭,向明军抛射箭雨。
噗噗噗噗,箭雨密集而下。
三百水师用圆盾遮挡,紧接着,砰,蒙古骑兵就冲到了面前。
“斩!”
谢吉原双手持刀,大叫一声,迎着一个冲到的蒙古骑兵砍去……
乱箭,刀光,惨叫,马嘶,溅起的血雨。
三百水师很快就和追到的蒙古骑兵战成一团。
随即就被淹没。
“哒哒哒哒~~”
马蹄滚滚之声连续不停,蒙古骑兵不住的涌来……
……
仁川港。
郑森单骑而回。
见郑森无恙,郑芝豹总算是放下了心里的石头,急急带人迎上。
郑森却不下马,望着一张张惊慌的脸,他高喊道:“兄弟们,自我旅顺水师组建以来,一直都是马步军在建功,我水师空有报国之心,却没有施展之地,现在,机会到了!”
“建虏黔驴技穷,以为我水师孱弱,所以派骑兵偷袭我仁川港,如果出其不意,倒真说不定会被他们得手,但上天保佑,陛下洪福,他们的行径已经被我发现,现在他们的前锋距离这里已经不过五里地了。”
说着,郑森举起手中长刀:“此正是我辈建功立业的好时机!传我命令,炮兵上舰,准备发炮轰击,其他人各就各位,将来犯的建虏杀一个片甲不留!马长信,谢吉原正在和建虏交战,你带一百人,速去接应!”
--如果不管马步兵、如果不是码头边堆积了卸下来的大量的军需辎重,郑森完全可以带领水师官兵登上船去,悠闲悠哉的看待建虏的骑兵偷袭,但现在他却必须为保卫港口码头和面前的军需辎重而战。
马长信,郑成功麾下另一名健将。
“是!”
众将轰然领命。
旅顺水师源自登莱水师,其战船和水手,几乎全部都来自郑家的福建水师,在他们这些人的眼里,郑森不止是朝廷的提督,也是他们的少家主,忽然听到建虏来袭,他们的少家主郑森也遇险不见,所有人都是惊慌,现在郑森单骑归来,在马上大声呼喊,表情镇定,胸有成竹,军心立刻就稳定了下来。
马信领了一百人,急急而出。
郑芝豹微微点头。
虽然他对福松(郑森)的热血和忠诚,有点不以为然,但对福松的领导指挥和鼓舞能力,他还是非常赞赏的。也因此他才会坚定的认为,福松是唯一能继承他大哥的事业和功绩,为郑家光宗耀祖的人。
不过赞赏之外,郑芝豹心中却也是有巨大的不安。
他们是水师,陆地的近战搏杀,本就不是他们的强项,军中最能战的三百步兵精锐,为了营救福松,又已经派了出去,不知道现在生死胜败如何?而建虏战力一向凶悍,他们这些习惯操船抢海的水兵,不知道能不能挡住?
现今情况下,撤退上船才是百分百安全的办法。
于是他上前两步,在郑森耳边小声说道:“福松,建虏骑兵忽然在仁川港前方出现,周总镇却一点都没有示警,听闻前方激战正酣,建虏朝鲜兵力占据绝对的上风,莫非周总镇他们已经是兵……”见郑森脸色不善,急忙呵呵一笑,改口说道:“我就是随便说说……”
郑森脸色难看极了,冷冷道:“四叔慎言!周总镇乃是当世之勇将,麾下更都是我大明精锐,岂是容易被击败的?我奉命坚守仁川港,除非是死了,否则哪怕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也绝不会离开!”
“我知道我知道。”郑芝豹面露尴尬:“但最坏的局面,我们也不能不防啊。建虏骑兵既然向仁川港杀来,周总镇那边已经得到了消息,就不知道援兵什么时候回来?”
“没有援兵,我们也得坚守!”郑森刚硬如剑,没有任何商量。目光四处看,忍不住怒道:“来的都是建虏精锐骑兵,这些障碍挡不住的,快,再加固!”
“报~~~”
正在此时,刚刚领兵离开的马长信带兵急急又返回了,惊慌报道:“提督,建虏骑兵已经杀到了,马蹄滚滚,旗帜甚多,从旗马判断,怕是有两千人啊!”
郑森脸色一紧,心知谢吉原已经是凶多吉少了,三百人怕也是全军覆没了,但此时也顾不上了,他疾步登上望楼,取出千里镜,向来时的方向观望。
哒哒哒哒。
仿佛是从地底下冒出来一样,大约两千名的建虏骑兵分成三队,正向仁川港快速卷来。
听不到,但他却能清楚感觉到建虏骑兵迫近的压力,马蹄翻飞,建虏骑兵甲胄颜色不一,在蒙古正红镶蓝之外,还夹杂有建虏镶白旗的甲胄,难道这突来的骑兵,除了蒙古骑兵,还有建虏八旗镶白旗精锐骑兵吗?
想到此,郑森脸色越发凝重,同时,他对建虏整个计划也更加的清晰---主力在前方决战,多铎料定仁川港守军不多,于是秘密派出骑兵绕道偷袭仁川港,一旦自己应对不暇,被建虏得逞,粮草辎重和船只被建虏烧毁,大军没有了退路不说,就眼下的决战来说,整个大明的军心以及周总镇的临场指挥也会出现混乱,如此就给了多铎取胜的机会,闹不好,就会是一场大败……
幸亏自己亲自带兵探查消息,撞到了建虏的前锋小队,不然恐怕等建虏骑兵杀到仁川港,他才能察觉。
多铎,用兵歹毒啊。
旁边郑芝豹见了,脸色却是发白,他旅顺水师从水手到战兵,一共五千人,船舰百余艘,如果是放在海上,那绝对可以横行,敌人再多的船舰,他也不会害怕,但如果在陆地上,他心里的底气就没有那么足了,尤其是远征异地,面对凶狠的建虏,他心里就更是打鼓了。
疾如风,掠如火。
就在郑森观望之中,建虏前锋骑兵已经进入了五百步之内。然后他们稍微放慢了一下速度,为首的将官观察探望了一番,右手一挥,大队变成几十个小队,向仁川港展开第一波的试探攻击。
“砰砰砰砰!”
明军鸟铳响起,仁川港保卫战打响。
很快的,也不知道什么东西被点燃了,仁川港掀起了滚滚浓烟……
……
三十里之外。
明军和建虏朝鲜联军的决战现场。
义兴卫、虎贲卫溃不成军,在明军的犀利火器面前,已经第二次败退回来了,经过两次的冲击,三千人的队伍,只剩下一千五百人不到了,很多逃回的军士被血腥场面震撼的心胆俱丧,瘫软在地上,嚎啕大哭,站都站不起来,说什么也是不肯再继续进攻了。
朝鲜上下看向多铎的目光里,都隐藏着痛恨。
多铎,不但逼我朝鲜和大明为敌,更将他朝鲜将士的性命,当做血肉盾牌和
火药收容器,弃如敝履一般的扔在战场上了,这样的战法,就算朝鲜再有十万大军,也经不起如此的消耗啊。
“哈哈哈哈~~”
举着千里镜,徐徐观望的多铎却是大笑了起来,手指着南方,对范文程:“大学士快看,仁川港的方向冒起黑烟了,哈哈,哈哈哈!”
范文程一脸惊喜,急忙接住多铎递过来的千里镜,望仁川港的方向望去。
这边,禁卫营大将具仁垕听到多铎的大笑,也急忙举起手中的千里镜,向仁川港望去,看完之后,他恭恭敬敬的将千里镜呈给李倧,李倧接过千里镜,站直了,哆哆嗦嗦的向仁川港望。
通过千里镜,清楚看到,仁川港的方向,冒起了滚滚黑烟。
谁都知道,明军从仁川港登陆,现在整个港口都在明军水师的控制之中,此时这冲天的黑烟,意味着仁川港起了大火,这肯定不会是什么意外,连接多铎狂喜的表情,说明这一切都是多铎的计划。
李倧忽然明白了什么,转头向后看---原来,多铎在大战之前,就将主力调到了后方,说是要等到明军疲惫,再发起突然攻击,现在才明白,骑兵主力根本不在身后,而是悄悄绕道去了仁川港。
朝鲜群臣都低声议论,表情有兴奋,也有叹息。即便是文臣也能知道,仁川港被袭,大明军断了退路,军心必然慌乱,而全军覆没的忠佐卫、忠武卫和已经被打残的义兴卫、虎贲卫又已经消耗了明军的弹药和锐气,建虏主力一直养精蓄锐,一兵未动,这么简单的一盘算,胜利的天平,算是已经导向建虏,哦,不,是大清了。
“仁川港被袭,周遇吉此时肯定已经得到了消息,其心必然慌乱,他肯定要派兵救援,待到他军阵摇动,人心慌乱,我军随后攻击,此战必胜!”
多铎得意洋洋的对范文程说。
范文程心悦诚服,躬身行礼,一连谄媚的说道:“豫亲王用兵,真神人也!”
接着,多铎就开始等待。
他要等明军慌乱撤退,他尾随攻击,取得一场大胜。这里是平原,无遮无拦,无险可守,在这种情况下,大部分都是步兵的明军想要安全撤退,几乎是不可能的。如果明军一部分撤退,一部分留守,多铎也有信心将他们分割包围,然后予以全歼。
多铎等,朝鲜上下也在等,他们在等明军的混乱,撤退,继而追击,大胜。
但明军却始终不动,丝毫没有增援仁川港的迹象,更没有混乱撤退的迹象,夕阳的余晖下,盾牌林立,军旗飘扬,整支大军一直静默如山。
多铎终于忍不住了,跳起来:“周遇吉的脑子是不是迟钝?来呀,给本王去喊!”
“仁川港被我大清占了!”
“你们的船,都被烧了!”
“你们已经没有去路了。还不快快投降?”
“大清豫亲王保你们不死,有功者,荣华富贵!”
汉军旗士兵举着盾牌,冲到阵前一百步,几十人一起,冲着明军齐声高喊。
……
……
仁川港。
火光和黑烟冒起来的时候,郑森就知道事情不妙,如此高的黑烟,在三十里之外的战场,极有可能也会看到,而仁川港关系重大,就算周总镇能镇定,下面的将士怕也不能心安了。
但此时也不顾不上那么多了,因为在建虏第一波的游骑兵被击退之后,建虏第二波攻击的,不再是游骑兵,而是下马的建虏重甲精锐---建虏重甲精锐进到三百步,纷纷下马,举着盾牌长刀,又或者是飞斧短枪一类的武器,呈松散阵型,向仁川港逼们来,与此同时,穿着蒙古八旗甲胄的游骑兵,仍然不断的纵马突进,沿着明军设置的防线,往来奔驰,不住的抛射箭雨,虽然在明军鸟铳的打击下,他们不住的中弹,战马长嘶和伤者中弹的惨叫声响成一片,但建虏蒙古兵却丝毫没有停止进攻的意思。
隐隐地,看见一个建虏大将正在指挥。
“开炮!”
郑芝豹在大吼。
十几艘停在港口最近,火炮可以施及岸边的船舰,开始鸣炮。
“砰砰砰砰~”
炮声极其猛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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