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醒来时已是三日后,玉柔见着我醒了,流着泪扑进我怀里,口里直喊着姑姑。我轻轻抚着她的背,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另一边沐歆也强忍着眼泪,哽咽着骂我无良,竟一昏便是三日,可将她与玉柔急坏了。说是今日我再不醒,玉柔便要去寻那叫洛堇的男子来。说罢,止住了泪,好奇的问,玉柔口中的那洛堇可是天界战神洛堇?我虽惊讶一直在人间生活的沐歆怎的也晓得洛堇,但转念又想起洛堇在六界之中都是佼佼者,又何况他又为天帝管理着人界事务。如此一来,沐歆知道他倒也就不奇怪了。沐歆见我微微点了点头,便又靠近了一些兴奋道:
“听说那洛堇战神乃天帝洛炎之三子,长得极为俊美又战功赫赫,天地之间难有与之匹敌之人,唯魔界之君上可与他并名。那洛堇可真那般英俊?”
我不及回答,玉柔收了泪探起了脑袋骄傲道:
“那是的,不过在天界,洛堇殿下对姑姑是最好的。。。”
“玉柔!”我皱眉呵道,阻了玉柔的话。玉柔见我似是真的恼了,缩了脑袋伏在我膝上“装死”。我扶着额头叹息无奈,这丫头还真是什么都敢往外说啊。
一边的沐歆此时倒来了劲,八卦道:
“那洛堇可是笙儿心尖尖上的人?”
我眼中一滞,是吗?说是却也不是,我心中不禁泛起苦涩。与此同时,我忽觉一阵阴冷,抬眼望去才发现房中一直坐着那日洞中出手相助的男子。不等我问,沐歆便开口解释道:
“笙儿,那是我哥哥,应离。他是魔界的大将军,那日在洞口我召出羽蝶就是为了寻他。”
我有些吃惊,但那日洞中他的一句阿歆我就猜出他们本就是认识的,只是未曾想到他竟是歆儿的哥哥。
“那日,多谢你救了我。”
应离并不应声只直直的看了我一眼,又端起杯子轻啄了一口才缓缓道:
“小事罢了,只日后请姑娘莫要带阿歆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了,她身子骨未有姑娘这般硬朗,被挖个心也不吭一声。”
应离的讽刺让我顿时哑然。此事的确是我的错,不应该让大家陪着我涉险,只我未料到他会如此直白的怪我,想来他是极疼歆儿的。此事若非他及时赶到,怕是真会害了歆儿,害了玉柔。
沐歆嗔怒的看了一眼应离道:
“哥,你这是什么话,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再说你们什么时候开始在乎我的死活了?”
“阿歆!”
“笙儿,别理那个冰柱子,你养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应离似是想说什么,眼中的疼爱关切溢于言表,那份关心是不会作假的,可刚开口却被歆儿直直打断。以歆儿半魔的身世在她阿爹眼里怕是全然没有地位,但还好,她还有个疼爱她的阿哥。我拍了拍沐歆的手岔开话题道:
“那日在洞中到底是怎么回事?”
沐歆沉下眼帘,叹了一口气言:
“我也不知道,似是中了幻术一般。阿哥最先破阵,可那时狐姬已死,珠已被夺。”
沐歆满眼的愧疚,我虽难以释怀但也知此事并非歆儿的错,这种事谁能预想的到啊。我刚想开口却听应离淡淡道:
“是入梦之术。”
我浑身一震,话深深咽下。入梦,我深皱双眉不禁头疼。入梦之术我只见同袍在梦中施展过,最放松之时最易成功。可,那人却在我们神经警惕之时随意施人入梦,那这一次我面对又是怎样的对手?我轻抚着玉柔黑软的长发,看着她恬然入梦的面容,是梦见徐扬了吗?可是与他在梦中坦白了心声?我在心中无声的落泪,也许,是时候做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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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钥城外 无名山头
凡间十月,天气渐凉,锁钥城中人忙活开来准备着即将到来的冬季。无名山头站着一白一黄两个女子的身影。风吹起,掠起女子的衣袂,在风中好似翩飞的蝴蝶,单薄而又孤寂,寸寸伤人肠。几月前,也是这一白一黄两个身影初次来到锁钥,几月后,同样的情景,两人却已不在是原来的那两个人。
我轻抚过冰冷的墓碑,凉意从指间袭上心头。
“玉柔,今日我便送你回天庭。”听沐歆说徐扬的后事全是玉柔一人置办的,那夜,玉柔将徐扬葬在这山头之时只是轻轻的笑着,眼角却有着止不住的泪。若有来世,愿不复相见。这是徐扬最后留着她的诀别。玉柔在黑夜中惨淡的笑着,绝美而又伤痛。那夜之后玉柔似是长大了,我深知此事对玉柔的打击很大,以后的路比我想象的更难走,我不会,也不能让玉柔再受到伤害。
“姑姑,我不回去。”玉柔看着眼前翠绿的青草,淡淡开口:
“他还有个老母亲在胤城。我想去为他照顾她,直至她离开。”
我愕然的看着玉柔,我想过玉柔可能会有的千万种回答,却未曾她竟会如此选择。
“玉柔,你是仙,若此事你这般所为,可知会有什么后果?”
玉柔笑着看着我,口中却不以为然的答道:
“强用七彩琉璃,却被法力反噬。玉柔已死,姑姑,你忘了吗?”玉柔的话说的这般随意,对我来说却是莫大的打击。她还是怨我的。我倚在墓碑上盈着泪,难以置信:
“玉柔,你真的舍得离开姑姑?”
玉柔跪在墓碑前,轻抚着碑上的墓词,柔荑不断擦拭着徐扬二字,眼中溢出的浓浓温情已然告诉了我一切。
“姑姑,徐母死后我便守着他,只要你不说,这世上就没有玉柔了。若是姑姑想玉柔了,便来这儿寻玉柔吧。”玉柔并没有直面回答我,但在我眼中,玉柔依旧是三百年前我所认识的玉柔,只是此刻她的心中已有了更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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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初为掖召之时,天后便遣了玉柔来帮我习事。我依旧清晰的记得那日我与玉柔初见之时,玉柔一席粉色宫娥纱裙,玉容娇柔,清清冽冽的唤了一声,锦姑姑。就算天后不言,我也是懂得的,玉柔在天界的资历其实也是不浅的,只是为何依旧还是个小宫娥却不得而知。那后的两百年我的生活就充斥着玉柔的身影,我的生活也逐渐有了阳光。
但对我而言,我并不喜欢呆在天界的日子。或许有人会羡慕我,妒忌我,因为我的路走的实在是太幸运。但他们不知我所经历的却不是他们所见的那般顺利。
我的人缘在天界并不好,是一点都不好。初时,我本是单纯简单的,有洛堇疼着,天后护着,我总是笑颜最灿烂的。但,排挤,讽刺,嘲笑,背叛一样一样向我袭来,生生摧毁了我单纯的心——那是,我一直不愿再回想起的过去。
可能是我的待遇特别,很多仙位上的仙子都不太待见我。那时的我很沮丧,受了委屈便向同屋的小宫娥阿丝抱怨。阿丝总是轻点着我的鼻子笑着说,阿锦,作为小宫娥就要有这些觉悟,要想不受气那就得往上爬。
我一直认为阿丝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一直掏心掏肺的对她。但,事实却不是我所想的那般美好。直至那日——我受封为掖召,我急急忙忙的拿着所赏的东西冲了回来想要和阿丝一起分享,但刚到门口便听到阿丝正与同屋的几个小宫娥说笑。
阿丝说,你们误会了,那个贱人越是难过我越是高兴,又怎么会真的帮她。
瓴兰说,你们都不知道阿丝多坏,你们以为她这几日到处碰壁是没缘头的?还不是阿丝动的手脚,那死丫头怕是怎么也不会想到是她的“好朋友”这么“帮”她哟。
我不记得我当时是怎么想的,只记住了当时那一屋的笑声撕碎了单纯的我。
我搬离那屋子之时并未多说一句,也并没有留下什么。人人都说我得志忘本,只有我知道那一屋子的人教会我的是什么。阿丝的事提醒着我,我只是一个卑微的下仙,但我不认命。我变得冷傲,不再与别人深处,每日只做好自己的本职。我变得愈加安静,学会假笑,不再将心情放在脸面上,每日陪着烟何,为她固气,希望她可以早日醒来,那是当时我心中唯一的一片柔地。而对于玉柔的到来,我也一直是疏疏远远的,我是怕,我怕再次成为别人玩弄感情的对象。直至一日我被林云夕所罚。
那时林云夕是洛堇的准侧妃,又暂代的是白.梦上仙的职位,比我位高几个台阶,所以当林云夕当众打我之时,我没有余地躲,没有余地还手,天界多少人在那一刻只想看我丢脸。可,只有玉柔竟傻兮兮的为我挡在前面,那一掌并没有伤到玉柔,因为洛堇的及时赶到,可我却看清了太多太多。就这样,玉柔走近了冰冷的我,用她的单纯捂暖了我冰冷的身子,冰冷的心,冰冷的笑容。玉柔就像是我的依靠,我的亲人一般,我天性孤凉而火热,而玉柔就是点亮我心火的那个人。我真心对待每一个对我好的人,倾尽全力去对他们。我珍惜,每一个朋友,每一份交换的真诚,那都是玉柔所教会我的东西。
看着玉柔眼中浓散不开的满足,我已然明白她已下定了决心,但我也知道,玉柔会一直在心中陪伴着我。
离别总是充斥着伤情,我终不忍再望向玉柔,跌跌撞撞的离开了徐扬的墓地。我不怨,也没有资格怨。玉柔没有错,她只是选了自己的路。徐扬的死是因为我,说玉柔不怨我,怕也难。一边是她最爱的姑姑,一边是她深爱的男人,玉柔谁也不怨,只怨她自己。也许这样是最好的了,比起让她回到那没有温情的天庭,不如让她伴着她最爱的人,守着他的亲人。我想此时的玉柔是快乐的,亦是满足的。我不舍玉柔,这一别怕是此生都不能再相见了,再见之时必定是玉柔香消玉陨之际。我是自私的,我不愿失去玉柔于我的温暖。可那一切又如何,我必须满足她,也必须成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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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黑衣飘袂,冷峻孤傲的站着一男子。我定立在他面前,掩不住眼中的泪水。
“借我靠一会,就一会。。。”
我断断续续的说着,这一世,我已流够了泪水,就让我最后一次哭一场吧。似是因为我的无助,男子终是敛去了眼中的冰冷,上前拥住了我,让我靠在他宽实而温暖的肩头。应离抚上我的发,轻喃道:
“无碍。”
我在应离怀里第一次肆意的释放自己的脆弱,不管是玉柔还是洛堇,我都该放手了。没有谁本该牵绊着谁,若能选,我宁愿自己不曾在世。可,我没得选。既然如此,我便要自己为自己活下去。对于应离,我总有着莫明的熟悉感,时冷时热,时近时疏。在他的身上,我有着太多的疑惑。但我知,我与他终难成为朋友,同时高傲的人,有着同样放不下的东西。我们太过相似,他有他想保护的人,我有我想逃离的世界,同时坚持,却背道相驰。
哭够了,闹累了,我躺在草地上发着呆,侧过脸瞥见应离妖治的脸庞,不禁在心中思忖,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魔。应离闭着眼似是睡着了,浓密的睫毛遮住了他冰冷的眸,我有些失神,略去应离疏冷的样子,他还是极有魅力的。月黑风高,我与应离一白一黑躺在草地上,这景象总让我觉得怪异。
“锦姑娘可知女子要矜持点才好?”应离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直直对上我的眼眸。我瞬间觉得我的心跳少了一拍,嘴角竟不住的抽搐了一下。不矜持?我“噌”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却又好死不死踩到了自己的裙摆,耳边似听到应离喊了一声“小心”便又重新落回道应离的怀中。周围一片寂静,我似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我羞红了脸,怒道:
“还不放手!”
应离直直的看着我,似是想把我看透,火热的眼神让我觉得他似是变了一个人,应离戏谑的笑了:
“锦姑娘抓我抓的这么紧,我还以为你是不想我松手呢。”我不解抬眼,却瞅见自己竟紧紧地抓着应离的衣襟不放。我似被毒蛇咬了一般飞快的松了手,应离也随即放开了我,理了理衣角道:
“我们做个交易吧。”
应离恢复了他的冰脸,终于说出了他今日来寻我的真正目的。我只淡淡的看着他并不接话,似是知道我会是这种反应,应离倒也不介意,兀自开口道:
“我可以告诉你那日洞中是谁施法入梦,也可以告诉你她在哪,你只要答应我一件事。”应离走近我,傲然之气散于周身,我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他的势在必得。半晌,我终于问出了口,但,他却说,锦笙,我要你独自离开,离开阿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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