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河里, 还有趁夜摇着船的舵工在穿行。
乌篷船在河水中游曳,带出了哗哗的水声。
“咦,阿公,那是什么?”
跟船的半大小子指着河里问。
一道黑影在水中如鱼般游走,比鱼大而高,又好似有两个头。
一个头在动,另一个头好似也在动。
但一个头是在回头,另一个头是随着游曳而往右歪;一个头扎进水里,一个头浮在水上……
“阿耶,别乱指,”阿公将半大小子的手指打下去,“别惹怒了水猴子,这玩意邪得很。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夜里下河去玩,小心被野猴子拖走了。”
“阿公,”半大小子吓得一个激灵,“难道这是水猴子拖了个人吗?”
那个扎进水里的头是水猴子的,那个浮在水面上歪来歪去的是落水的倒霉鬼的?
“那是水猴子要找的替死鬼,”阿公苍老的声音说,“这样水猴子才能自己去投胎。”
半大小子一头扎进船舱里,再也不敢出来了。
……
黑影终于上了岸。
黑夜中只看到她苍白的脸,眼角一粒红痣都像被水洗得淡了,只余浅浅的红,像是已经化开的胭脂。
正是小七妹。
她手脚瘫软地坐在自己拎上岸的人身上歇了一会,这才将人拉去了岸边的林子里,倒吊在树杈上。
等这人将肚子里的水吐得七七八八,她捏住这人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像打量牲口的牙口一样仔细查看,然后轻轻一拳打在他下颌上,打掉了他大半的牙齿,并将藏了毒的牙齿取了出来。
倒挂着的人仿佛待宰的牲畜,从嘴里流下了汩汩的血来。
又将他的手脚绑死后,这才解开了穴道。
田大家从剧痛中悠悠醒转,见到她的第一眼,瞳孔急剧收缩,眼角轻颤,不由得呛咳起来。
“大虾尧命,要多少银线你几管说,老朽绝不返价。”他牙掉了很多,嘴巴瘪着,说话不但漏风还大着舌头,可怜得紧,“老朽家中向有老,下有小……”
“好了,你见了我的脸,也该知道自己已经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小七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我杀了十几二十个拍花子,一个一个问,才找到了你。”
“梅氏,田大力,田犇,”她问,“你喜欢哪个名字?”
不等他回答,她自己选择说:“还是叫你梅氏吧,毕竟这个名字我记得最久。”
“你到底细谁?”田犇问。
“哭泣岭村民137人,我可以是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他们其中任何一个都可以是我,”小七妹伸出了手,“你可以叫我黄婶,可以叫我村长,或者叫我狗蛋。”
“没晌到你竟然细个女的。”田犇,“看九眼了。”
“男的女的无所谓,能杀人就行,”小七妹,“你有两个选择,痛快地死,还是不痛快地死。”
田犇面色惊疑,眼神闪烁,喘息得像破旧的老风箱。
小七妹:“下令屠我哭泣岭村的是谁?”
“我不及道,我金的不及道。”田犇,“我也细细后才及道的。”
“让你拍走小阿妹的是谁?”
“田家当洗的当家银,”田犇说得自然,“我的亲大伯和伯娘两口子。”
“他们当时是替谁办事的?”
“我及能靠猜,大该系昌平王。”
那次任务,田家当家的田族长和他婆娘梅姨,两人抱着孩子进了昌平王府,之后再没出来。
后来昌平王反,田犇和田家族人被抓,在斩头之前被于都监换了下来。
于都监当时只是昌平王府的内侍,不知为何摇身一变,成了有功之人,将他替换后,又让他组成了个叫“梅氏”的组织。
“小阿妹是谁?”
“钱塘吴兴王遗属陈氏的孙女。”
“拍走她是为了什么?”
“我无从得知。”
“你现在在为谁做事?”
田犇稍一犹豫,小七妹便削掉了他左耳的半边耳垂。
田犇惨叫一声,终于说道:“于家,京都于家……”
京都于家,朱家的姻亲,朱夫人的娘家,本朝排在前五的皇商,家里勉强挂了个校书郎的职务。
朱大少爷的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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