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李昱白柔声对乐宁说:“辛苦公主再等几日,下臣将这事办好,就立刻安排你的医治。”
乐宁本来是想发脾气的,但看看站在自己身边不远处的小七妹,和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的大傻武,言不由衷地说:“大人先忙正事要紧,本公主等得起。”
又关切地问:“六哥哥不会有事吧,后日初五,天狗会不会带来灾祸?”
三平一拍大腿:“哎呀,那是个大日子,初五过了就是初六,我们小老七该及……”
好不容易才拐好了弯:“……该束发了。”
大武拍手:“那天有稞稞吃了。”
李昱白满含深意地看了小七妹几眼,点了点头:“我记住道长的话了。”
“哎哎哎,大人莫误会,”三平忙解释道,“我可没有其他的意思,完全没有要礼物的打算,更没有办束发礼的意图……”
陈南山翻了个白眼:呃,我信你个鬼,你个牛鼻子老道……
但他特意问小七妹:“小老七,不是说道长捡到你的时候你对自己父母家人什么的都不记得了么?那这个生日是?”
“老道捡到她那天,就当做她的生日。”三平振振有词,“老道我的生日也是我师父捡到我的那日,这是三七观的传统。”
小七妹笑得灿烂。
初六,是阿娘从弃婴塔里将哭得像小猫的自己抱出来的日子,也是她的新生。
隔壁黄婶说,刚抱回来的时候脐带都还带着血,想是刚生下来的当天就被扔进去了,也是她命大,在塔里挨了不晓得几天,身上都是蚂蚁和山蚂蝗了。
她四岁的时候,阿娘耐不住她的哀求,带着她去偷偷找过扔孩子的那家,那家的女人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不过,那家又添了两个小子,都能下地跑了。
所以,她就是阿娘初六那日生下来的。
这是个好日子。
“师父,初六那日,我能不能不束发只簪花,乐宁窗口种的那盆魏紫和姚黄我只各要一朵就行。”
乐宁冲口而出:“那可不……”
大傻武看着她。
她又马上改口:“那可不够。”
小七妹:“还有,师父,我不要取大名,就叫陈小七叫到死,其他的名字都太难写了。”
哎,村长还不将他取好的大名托梦来告诉她,哼,骗子。
……
宗正寺,皇族人的牢房,只有两间空屋子,和一座佛塔,没有锦衣玉食,没有人端茶送水,没有人整理衣被……
大长公主的紫色衣袍等等能代表品级的财物都被搜捡了,如今穿着庶人才穿的黑灰色麻布衣服,正为了茶水而在院子里叫骂。
“高滔滔,你忘恩负义,你天打雷劈……”
“你自己不敢下懿旨,指使个只能看百官屁股的小子来弄我,你阴险狡猾又歹毒……”
“贬为悖逆庶人,你有什么资格贬我,我才是赵氏一脉真正的皇族血脉,你们都是窃国的小贼……”
“你倒不如直接杀了我……”
又骂李昱白。
“李家小儿,活该你鳏寡孤独,你好赖不分……”
“杀你师父的,和杀你岳家的都是这帮窃国小贼干的,你还当他们的走狗……我呸……”
“连茶叶都没有,我堂堂一国公主,绝不受这个屈辱。”
“高滔滔,你个阴险小人,你出来……”
没人替她梳头,没人给她烧水,她喊了一阵就累得不行不行了。
“看来,大长公主很快就能变瘦了。”小七妹说,“大人若要找我,不妨在宗正寺外学五声狗叫。”
李昱白抿了抿嘴,实在是不晓得如何回她,只好叮嘱:“一切小心为上。”
趁他抱着周芸儿进去的瞬间,小七妹背着水囊和干粮纵身跃进寺里,在佛塔里找了个合适的地方藏了起来。
这个合适的地方,既能藏身,又能看戏。
至少看到李昱白进去时,大长公主飞身过来想再压住他的场景。
“我压死你!”大长公主怒吼道,“上次那个小贼呢,他怎么不来了?”
“来干什么,来看你这个比庶民还不如的疯子吗?”李昱白轻描淡写地说,“给两岁小儿下五石散,你还要说自己没有作恶么?”
“哈哈哈,还不是得给我抱回来,你们谁带她走都没用的,只有在我这,她才能活。”大长公主笑起来,“她才能活……”
李昱白没有与她继续废话,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寺里,就利索的转身走了。
宗正寺的院墙比大宗正司还要高,出入仅有一个门,日常所需从墙外吊进来,也只是些馒头之类。
当周芸儿再次哭闹起来时,小七妹盯紧了大长公主的行动。
她能将五石散藏在哪里?
却见大长公主将自己的手指咬破,挤出血后塞进了周芸儿的嘴巴里。
脸上的表情复杂,口里在喃喃自语:“七星借命灯 ,七星借命灯……”
期间,官家又来过一次,但只在墙外打了个转,没有进来,倒像是吃多了来消消食看看热闹的。
嗯,还有就是来听大长公主替他骂那些他没法骂出口的话的。
因为他听完后表情得意心情舒畅的乘着步辇走的。
白天小七妹有时间就打个盹,有小咕咕盯着。
晚上,宗正寺里比哪里都要黑,小咕咕就该去睡觉了,轮到她不错眼的盯着。
没有其他人来,比如于管事。
小七妹没有尝试去捏个朱合洛的泥人头了,她安静地等初五的到来。
初五天亮后,大长公主明显比任何时候都兴奋,她拉着周芸儿从寺里的这头走到那头,时不时的抬头看天。
天空云卷云舒,一如往日。
太阳的光圈也依然耀眼到不能直视。
远远的,能看到太庙里有忙碌走来走去的人影,小七妹看得最清楚的是一面超级大的皮鼓。
朱红色的鼓身,兽皮的鼓面,用一个大大的木架高高的架了起来。
小七妹想,那个秀美得像个女孩子的官家能敲响么?能敲响几次?会不会一场鼓敲下来他就吐血嗝屁了?
申时二刻,夕阳渐红,突然间起了一阵妖异的狂风。
风刚起,就听见大长公主一声得意的长笑:“天狗来了。”
又眉头紧锁地说了一句:“他怎么还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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