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棋和小七妹没有从正门进,而是遮遮掩的去了后侧的西角门。
大小姐的贴身大丫鬟抱琴早就等着了。
观棋小心翼翼地说:“小的不能进后院,就只能送到这,拜托了。”
“小七,”抱琴低声嘱咐,“大少爷的意思是能劝就劝,不能劝就劳烦你陪着在外面玩几天。”
“那这个我擅长,”小七妹安慰她说,“抱琴姐姐,把心放肚子里去吧,我保证陪好了。”
抱琴长叹一声:“哪里能放心,大小姐也不知是怎的了,这一次格外执拗,约摸是听说了小郡王辞官外出的消息。”
“其实,大小姐也知道自己期待的是水月镜花,不过……哎……”
这个小七觉得自己是劝解不了的,于是她跟在抱琴身后往里走。
西角门在她俩身后关上了,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咯噔”声。
走的是小七妹收夜香时走的那条路,路两边也没有什么大变化。
但开了一大片的白色黄蕊的花,清香,好看,在阳光下摇曳生姿。
“抱琴姐姐,这是什么花?怪好看的。”小七妹随口问道。
“这叫葱兰,别看它不甚值钱,”抱琴掐了几朵下来,“若是配上石榴花一起簪,红红白白的可衬脸色了。”
小七妹乐滋滋地任她簪在自己的发髻上,自觉美得不行。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又经过了一扇垂拱花门,这才进入了内宅。
很快就到了大小姐的院子里。
院门紧闭着,抱琴轻声喊了门,才有嬷嬷上来开门。
又进去了一道门。
又关上了一道门。
终于进了朱大小姐的房里。
屏风后隐隐约约有人斜卧着,房间里很安静,只有阳光在窗棂口打着转。
抱琴示意小七妹先在屏风外等着。
她进去后没多久后,大小姐就拎着个秀气的小包袱出来,急迫地说:“走。”
抱琴拦住了她:“大小姐,您不听一听小七闯荡江湖时都带些什么吗?万一您这包袱里带的尽是些没用的该怎么办?”
小七妹假装没看到朱大小姐略有些红肿的眼睛,点点头说:“抱琴姐姐说得对,得先合计合计,比如大小姐您想去哪?去多久?怎么去?都得有个章程。”
朱大小姐这才抬眼,似乎有些羞愧,又似乎有些尴尬。
小七妹安慰她道:“大小姐,眼下这个时辰也不是什么好离家出走的时辰,不如等一阵,午后休憩时再偷偷开溜最合适不过了。”
抱琴将朱大小姐拖去桌前坐好:“大小姐,您就听大少爷的吧,大少爷自己正挨着罚呢,还得担心您。”
见朱大小姐没反对,这才笑吟吟地对小七妹说:“小七,你陪大小姐说说话,奴婢去小厨房做点消暑的吃食。”
小七妹:“抱琴姐姐,我想吃蜜煎樱桃。”
“行,大小姐最近胃口不佳,奴婢再做点雪泡缩脾饮。”抱琴爽快地点头,“若有冰雪荔枝膏和蜜橘团,奴婢就一并端来。”
小七妹听得两眼放光。
朱大小姐偷偷看她几眼,又低下头去。
等房间里只剩她俩,小七妹笑吟吟地看着她不说话。
朱大小姐不自在的白了她一眼:“看什么看?”
“你想去哪里?”小七妹问。
朱大小姐闷闷地,半响才回了句:“我也不知道。”
窗棂边射进来的阳光里,有浮尘在游动着,无所依傍,无处落脚。
……
观棋看着西角门的木门完全关上,才低着头绕去了东角门。
东角门走男眷,西角门走女眷。
若男子走西角门,这叫擅闯内宅,是要被扭送去衙门的。
观棋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他想去找木砚说一说。
他俩同在年幼时被卖进府里,又在差不多的年岁到了大少爷身边,但自从木砚跟着大少爷去了一趟江宁后就越发得宠了。
“我可不是为了争宠,”观棋自言自语道,“小七能进府,哪怕当不了主母,只要能生下小少爷,那就是天大的福气了。”
他径直回了东跨院,又径直去了倒罩房。
推门后并没有见到木砚,木砚的床铺也整整齐齐的,像没有回过房。
“木砚这家伙又偷奸耍滑了,”观棋哼道,“看我迟早在大少爷面前超过你。”
但他转身时,又“咦”了一声:“这家伙,什么时候能把被褥叠得这么好了?”
不及多想,突然门口人影一闪,一只大手从斜刺里伸过来,直接掐向他的脖子。
是老爷身边的忠叔,眼中杀意毕现。
观棋拼尽了全力挣开:“忠叔,小的办好了,小七进府了。”
忠叔不开口,只绞杀。
观棋拼了命往屋外滚:“老爷……”
还没大声喊出来,已经被门外守着的另一个人堵住了嘴。
他挣扎得像条离水的鱼,竟让他挣脱了两人的桎梏,跑出了倒罩房。
他都做到了,老爷为何要杀他?
糟了,木砚说得竟是对的。
糟糕,他怎么会这么蠢,那……
小七她危险了!
得告诉大少爷才行,无论如何,得赶紧告诉大少爷。
只有大少爷才能制止这一切,大少爷是府里最受宠的,只要他开口,小七必能无恙,自己也许还能……
但他不过跑了三五步,已经被一人扑倒在地,另一人拖着他的双脚就往屋里去。
观棋被堵了嘴,唯有一双手还死死的攀着倒罩房的木门。
科……科……科……
他的指甲扭断了三根,在木门上发出了难听的刮擦音。
得告诉大少爷!
得去救陈小七!
他若是害死了陈小七,就算死了都没脸见木砚和大少爷!
他得活着去告诉大少爷,半死不活也得去,剩一口气也得去……
他攀得死死的,用尽了自己能用的力气。
倒罩房的木门被他拉开了,露出了藏在后面的一张惊恐到变形的脸。
观棋已经被捂了嘴说不出话了,他盯着那张脸,眼中有无尽的话要说。
随着门一点点被拉开,那个人就要暴露了……
暴露了也会死!
观棋松开了两只手,他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倒罩房的门弹了回去,又关上了。
没有了挣扎的阻力,忠叔用左手控住观棋的头,右手使劲一扭。
观棋的脖子发出了崩脆崩脆的一声“嘎嘣”声,一滩浑浊的液体从他衣裤中流了出来。
忠叔:“收拾干净,别留下什么异味。”
倒罩房那扇被刮出指甲印的木门后,有人用两只手紧紧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浑身发软的坐在那里动也不敢动。
正是春香。
究竟发生了什么?
木砚为何一直不见人影?
老爷又为什么要派贴身长随来杀观棋?
到底怎么了?
她又该怎么办?
对,去找大少爷,大少爷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稳了稳手和脚,悄悄的摸向了最东边的祠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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