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关于慕瑾瑜的事情有了线索容府上下都是喜气洋洋,连带着月例和奖赏也比平时更丰厚。孟冬抱着胳膊边走边盘算觉得再持续下去他在陵阳城置办陶艺铺子的愿望都要实现了。当然这是他要求要用自个的钱实现容家才没插手,但是每月容家父子还有容疏月都没少明着给他添补。
“孟冬你傻笑什么呢?今早让你去铺子里要的云锦拿来了吗?”
冷不丁被仲林问话孟冬愣了片刻继而认真点头回道。
“仲叔料子已经送去小姐院里了,青玉姑娘让带的消息也和小姐禀报了估摸着这会子小姐应当到了济生堂。”
仲林听到这话很是满意只觉孟冬做事越来越勤谨点点头离去。
要说南街济生堂位置不算顶好却胜在面积大后院景致好,当初齐颂来陵阳寻铺子时看了不下几十家也没定下,最后还是慕千风主动从沈惜那里求了这个铺子的地契凌阳的济生堂才安定下来。
东耀一般医药铺布置大多是单调的灰棕色而济生堂却独树一帜选用了容疏月喜爱的青蓝色调,晨间她来看宋斐齐颂还用中药制了酸梅汤。
玄七跟在她身后偷嘴一面灌着酸梅汤一面仔细打量着茶厅布置,他觉得容疏月三师父古慈和济生堂大东家陆云舟对她的偏爱明目张胆让人羡慕。毕竟容疏月对医理并不上心除了必备事宜几乎很少来此处,但他们为了让她来时舒心布置安排都依照着她的喜好。
容疏月拿着齐颂刚制好的药丸进来,抬头就看见玄七神情满眼羡慕于是问道。
“小七你看什么呢那么入迷连我进来都不知道。”
玄七笑着挠挠头扶着容疏月坐下摇头道。
“没看什么,姐姐不是说宋斐要见你么怎么还不见人来。”
提到宋斐容疏月神情平淡说道。
“他毕竟伤的很重晨起还要换药,估计再有一会就来了吧。”
她话音刚落药童搀扶着头部裹着纱布的宋斐向他们走来,一进门宋斐垂头红眼扑通跪地愧疚道。
“罪人宋斐见过小姐。”
看着遍体鳞伤憔悴的宋斐容疏月叹了一口气,当初慕瑾瑜死后她确实很恨宋斐毕竟他做为贴身暗卫没有护住慕瑾瑜,但是后来她发现慕瑾瑜的死是人为并非天祸凤归又查到了一些事情她也没再有什么抱怨。
“你起来吧!当年之事并非你我所愿既然回来了就好生养着,这济生堂我也算半个东家在你伤好前就安心住下吧。”
音落容疏月亲自去扶他起来,宋斐一僵险些摔倒还是玄七眼疾手快架住了他。
“宋斐无能不配小姐这样关切。”
宋斐想到慕瑾瑜当年死状心中难过万分不敢抬头再看容疏月,她却十分平淡将手上的药递给药童。
“禁魂咒虽解除但你内伤还是很重,这药丸里加了稳固魂体的灵溪枝你每日睡前记得服下。”
容疏月见他又要下跪无奈按住他沉声道。
“宋叔当年之事已成定局你不必一味责备自己,如果你真的想母亲原谅不如提供些有用的线索,这样也能早日查清真相。”
容疏月一番劝慰让宋斐心结散开,他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恭敬递给容疏月。
“是。想必小姐也在疑惑为何我明明活了下来这些年却没联系寻找容家人吧!其实不是我不想去找而是不能。”
闻言众人皆是疑惑不解,容疏月展开丝帕里面两指长篆刻着控魂符咒的血红长钉映入眼帘容疏月瞳孔收缩手止不住颤抖。
“你...你被阮家下了牵魂引?竟是这样...竟是这样。我说这些年望舒阁明明查到过你的踪迹却从不见你来寻我...。”
宋斐红着眼苦笑一声沙哑道。
“我怕阮家控制我伤害你们。”
容疏月听到这里握着牵魂钉指甲潜入皮肉肩膀颤抖哽咽着说不出话,宋斐颤颤巍巍将手伸开一颗饴糖送到了她面前,他像她儿时那般哄着她声音轻柔。
“小姐别哭宋叔不疼。”
听到这里容疏月再也绷不住跪倒在地握住了他的手泪水决堤。
“骗子...这么长的钉子...每天还要忍受魂体撕裂的痛楚怎么可能会...。”
哭到一半容疏月猛然抬头汇聚体内凤灵灵气抓住宋斐手腕,半晌她颤抖着手激动看着他笑的像个孩子。
“太好了...太好了身体没有受损。”
玄七不解容疏月大喜大悲杂乱的情绪,门外等了许久才走进来的言子暮将她抱起放在软榻上又招呼言泽扶起宋斐。
“你们俩一个重伤一个大病初愈是想再着凉做病友?”
听到这话容疏月还是没能笑起来,言子暮缓缓上前掏出丝帕擦去她脸上泪痕轻轻抚摸她的头温柔道。
“卿卿你应该庆幸宋叔从来没有背叛瑾姨,也要庆幸当初给他下咒的人学艺不精。我问过千风他说只要按照先前古老研制出来的药养上大半年宋叔体魄就能恢复康健。”
容疏月抽泣着看向他澄澈眼眸中悲伤渐渐散去。
“那叫齐颂看好宋叔他最怕吃药,到时候我去万象楼多拿些蜜饯果子来这样他就不能拒绝喝药了。”
听到这里宋斐老泪纵横却笑的开心。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小姐还能记得我喜好,小姐放心为了还殿下公道多陪您几年宋叔也会好好吃药的。”
见他很是听话容疏月点点头不再难过,等她喝了一盏茶缓和了情绪才又坐到了宋斐面前。
“宋叔你这些年在皇城有查到些什么吗?前几日四哥给我的竹简里说当年害你的阮家人你见过还有曹表哥他也知道当年的事。”
宋斐听完有些羞愧低下头。
“小姐恕罪,当年打斗中我的确看到了那人真容但是他们用禁术抹去了那些记忆这些年又被牵魂引控制着所以我怎么也想不起来。至于曹公子当年他确实在庆宜长公主府和殿下见过,但是他们具体说了什么我却不知道因为殿下不让我进。”音落容疏月有些失落但是为了不让宋斐内疚她打起精神努力扯出笑脸。
“没事的宋叔至少现在我们知道了表哥和母亲见过,我会派人继续找他。”
宋斐看着明明失望还安慰他的小姑娘再度开口。
“虽然这件事上我确实帮不上忙,但是我想最近我在红菱苑查到的两件事应当能帮小姐将那位江嬷嬷收为己用。”
音落容疏月惊喜抬眸言子暮也有了兴趣,宋斐接过她递来的热水喝了两口说道。
“今年年初古神医来陵阳时无意中救下我解了牵魂引,当时他和我说小姐驸马春闱后会回来我就没去南璃而是易容混进了红菱苑。起初我只是想借着打杂的工作为小姐探听探听皇城的消息,但是前些日子我却无意发现晟王贴身侍卫鬼鬼祟祟搬着一个木箱子去了城郊,当时我见那箱子有血迹渗出就悄悄跟了上去...。”
只是宋斐没想到却听到了惊天的秘密,那箱子里装的是江嬷嬷找了多年的娘家侄子也是她过世兄嫂唯一的血脉。据那两个侍卫说这少年本是用于牵制宋嬷嬷的棋子但是被他发现了,那少年逃跑时被暗卫发现失手杀死。
宋斐可怜那个英年早逝的孩子,他生等着天黑了四周没有人才悄悄将他抱出来摸到山腰旁将他葬了,哪晓得当他回城买了祭品准备再去偷偷祭祀时又碰上那两人再去扔江巧云。
三天之内杀了两人宋斐觉得其中定有缘由便悄悄猫进了马车后车厢,也是路上他们聊天他才知道原来是江巧云出门买糕点被晟王看上了,但那天行龌龊事时半途醒了反抗才被杀死的。
了解了事情宋斐觉得晟王太过残忍,没想到那侍卫又说为了不让江嬷嬷知道所以想牺牲万苛来换取她继续死心塌地为林芷鸢卖命。
宋斐话刚说完门口被青玉接来见容疏月的江嬷嬷瘫倒在地彻底失神,她抓着门框努力撑起身子布满血丝的眼浸满泪水,她蹒跚着脚步挪到容疏月面前恭敬跪地伏下身子声音凄凉。
“求县主开恩助老奴报仇,今后老奴定为县主肝脑涂地绝不背叛。”
众人低头注视着这个头发花白形容枯槁的老人有些唏嘘,江家没落以来江佩兰跟在林芷鸢身后伺候了二十多年。即使到了能享清福的年岁,为了她一句不舍还困顿深宫中与女儿分离,但就是这样晟王和林芷鸢还是亲手断了江家最后一丝香火也掐断了她对他们的情谊。容疏月招招手让玄七和青玉扶起她轻声道。
“嬷嬷你应当知晓林家权势之大要扳倒晟王母子不是易事,但我会想法子让他认罪至于彻底拉他下台还需从长计议,毕竟那位对他的重视和偏爱远超旁人。”
江佩兰闻言叹息点头连连感谢,她擦拭着泪水努力平复情绪。
“老奴知晓此事艰难但我不愿就这样放过那个畜生,巧云有个已经交换了庚帖合了八字的未婚夫婿那孩子是镇陵司谢统领的部下。昨日他找到老奴说要击鼓鸣冤状告万苛。虽然此事万苛是替晟王背锅但这些年他残害的姑娘也不在少数,老奴想用红菱苑老鸨丽娘亲子做威胁拉万家下水,只要万家倒台晟王势力受创日后就能有机会将他们拉下台。”
江佩兰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眼中浓郁到散不开的恨意深入言语,言子暮盯着她眼神深邃。
江佩兰说完见容疏月没有动静知晓获取她的信任还需砝码,于是从袖中掏出一方锦盒双递给容疏月。
言子暮见状示意玄七接过,他将锦盒对着空地展开检查再三确认无异常才放到了容疏月手中,她仔细翻看盒子里那颗碎了半块的蟒纹红玉珠开口问道。
“这是哪里来的。”
江佩兰见她颇有兴致也不卖关子立即开口道。
“这是容家走后老奴陪着林芷鸢去公主府在湖边捡到的,这珠子就掉在县主落水那处的石墩旁只是当时下了几场雨被灰尘落叶盖住了,老奴也是帕子掉了低头时才发现的这事只有老奴知道。”
容疏月将珠子放进锦盒塞进袖子若有所思看向江佩兰。
“林芷鸢去公主府做什么?”
听到这话江佩兰沉声叹息理了理衣袖无奈道。
“能为了什么呢!不过是去欣赏她纵火的杰作罢了。当年公主殿下与驸马鹣鲽情深她嫉妒的要命,毕竟年轻时她倾心的是驸马。”
闻言容疏月心中一阵恶心。
“就她这样还敢肖想父亲,就算这天下女子灭亡她也入不了父亲的眼。”
容疏月冷哼十分嫌弃而后再度转头看向她。
“只是这两样可不足以让我信服的,毕竟嬷嬷跟了她几十年。”
容疏月说完漫不经心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江佩兰从袖中又掏出一份名单递了过去。
“虽老奴跟随她数年但机密的事她都是避开我们单独和晟王商量的,这份名单是我私下留意写下的都是晟王在朝中和后宫的一些眼线。对了还有一事想必县主会感兴趣。”
容疏月翻看着名单抬了抬眼皮依然神色清淡,江佩兰目光坚定看向她一字一句说道。
“安阳殿下出事那天她说要回林府看大公子半道上偷偷去了庆宜长公主府,只是她是乔装打扮成婢女混进去的所以除了死去的翠紫就老奴知道。那日她只带了翠紫后面她进府做了什么老奴也不知道,可也是在她进府后才传来殿下溺亡的消息老奴猜想其中是否也有她的手笔。您手中的珠子是先皇后时期赏赐给宫中各处的,这珠子另外一半还刻着别的花纹。老奴记得内务府打造时每位娘娘和皇子所用的纹样皆不相同,娘娘门用的多为凤尾加喜爱的花卉皇子们的则是蟒纹加四君子或岁寒三友,这纹样内务府应当还有记录只可惜少了半边。”
这重磅消息落下众人皆是心中一沉,虽然早些年望舒阁在宫中的眼线查到过慕瑾瑜出事那天有可疑男女曾出现花园后侧假山她落水时亦是,她曾怀疑这事有后宫手笔没想到还真和林芷鸢有关系,容疏月颔首示意青玉扶起江佩兰自己亦缓缓起身。
“今日多谢嬷嬷告诉我许多这些日子您就放心住在南街的院子,有任何事都可遣青玉来报您放心总有一日疏月会帮您达成夙愿。”
语毕言子暮扶着她先行出门,江佩兰垂头再次恭敬跪地伏拜。
“老奴恭送县主公子。”
容疏月摆摆手算是打了招呼空中再次传来她清丽声线。
“宋叔今日月儿就先回去了过两日我再带父亲和哥哥来看你。”
“好,小姐也注意身子。”
宋斐佝偻着病躯体伸头盯着她消失的方向。
五月的风吹走了春日残存的寒冷济生堂后院的花在风中欢快起舞,容疏月想也许就像梅无尘说的一切总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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