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刚出门过了一个路口,就听点雪道:“姑娘,余姑娘在我们后面也出了门。”
“不必惊动她,派两个得力的人跟着便是。”
到了天香楼,赵华音特地坐在了那日余莺儿和人见面的二楼隔间。
点雪掏出一个银锞子打赏给小二,小二乐得合不拢嘴,
“姑娘不仅貌若天仙,还出手大方,小的真是走运。”
这小二油嘴滑舌,不过正是从这样的人嘴里才最有可能打探到消息。
于是赵华音不动声色地问道:“天香楼的客人,哪个不是出手大方?”
小二听到这句话,像受到什么刺激似的。
“姑娘你可不知道,昨日来的客人,坐了半日只点了一壶茶。小的一直在一旁伺候茶水,连一文赏钱都没有,哪像姑娘这般。”
说完还不忘冲赵华音谄媚的笑笑。
赵华音挑挑眉,
“是吗?那倒是稀奇,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客人?”
“也是位姑娘,不过面上覆着丝巾,模样没看清。”
小二略一思索答道,说完仿佛还觉得不解气。
“小的瞧着也不像没钱的人,虽然衣服普通,那身上的香味一闻就知道不是便宜货,居然这么抠门!”
“没想到你这小二还懂香料呢!”
点雪装作不经意道。
“让姐姐见笑了,”
小二嘿嘿地笑着,
“小的在这天香楼也有些年头了,伺候过不少贵人,还是第一次闻到这么好闻的香。
那香味又不是太浓烈,但不知怎么的就往你鼻里钻,一闻见那味道,心里都是暖暖的,而且呀,这香味还经久不散,那姑娘走了好久,这屋子里都还是香香的。”
小二脸上还有些许陶醉的神色。
“噗嗤……”
流云听了小二的话忍不住笑出声来。
“照你这么说,就算是没赏钱,也该值了,到底是闻了这么好闻的香。你若是胆子大些,还能求贵人赏你一星半点的。”
“那可不敢,那可不敢!”
小二像被吓着似的,
“那姑娘可是会动手打人的……”
小二说完这句猛地住口了,似乎是突然意识到这件事不能说,于是脸上忙又堆笑道,
“姑娘您看您想吃点什么,小的这就去给您准备!”
这京城里的姑娘,不论出身世家大族,还是小门小户,都会被教导凡事谨言慎行。
也难怪小二会吃惊,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打人,原不是好教养的女子会做出的事情。
“拣几样招牌小菜来便是了。”
“得嘞!”
小二一溜烟去了。
“姑娘,看来没人见过那女子的容貌,线索断了。”
流云有些懊恼。
“也不尽然,那小二提起的香味也是一条线索,只要那女子是京城里的闺阁小姐,每年那么多的雅集诗会,难保不会碰上。”
赵华音点点头,那女子的事情可以慢慢追查,今日到这里是有别的事要办的。
大概坐了一刻钟的时间,楼下大厅便闹了起来。
原来,是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和楼下一群学子起了争执,掌柜准备把人赶出去。
赵华音认得那人是前世弃文从商的巨贾,严昭。
赵华音看向楼下与掌柜争执的严昭,衣着普通,长相却十分俊美。
细听之下,原是严昭替其中一位书生代笔做了文章,事后那书生却拒付酬金。
严昭家中老娘急病,等着钱救命!严昭又急又气,打听到那位书生在天香楼与友人聚会,忙赶来讨要说法。
谁知寡不敌众,严昭被其他几人推搡在地,额头撞了个包,发髻散乱。
虽是在这等狼狈的情境下,举止仍十分儒雅有度。
前世赵华音曾听闻严昭的事迹。
原本是学富五车的才子,十分有望一举中第,谁知家贫,家中老娘因生病无钱医治,一命呜呼。
严昭自此愤然弃文从商,后来竟然成为大魏第一富商。
难得的是发家后的严昭并未摒弃自己的初衷,先天下之忧而忧。
前世大灾之年,严昭几乎散尽家财在救助灾民。
赵华音向来欣赏真正有气节的读书人,更何况严昭心里装着百姓。
今日来此,是赵华音深思熟虑过的。
一来,赵华音不忍严昭这等人物再痛失至亲,想要帮帮他;
二来,赵华音觉得自己能重生是上天菩萨的恩赐,想尽自己的力量为他人做点什么。
想到三年后的那场大灾,到处都是流离失所的平民百姓,若是自己能够和严昭合作,提前为严昭提供资金让严昭从商。
多积累一些财富,也好在大灾之年救护百姓。
几人拉扯争执之间,严昭再次被人推搡在地上,连头上戴的方巾都被扯了下来。
赵华音缓步下楼,拾起严昭掉落在地上方巾。
“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想不到几位今日倒是叫人大开眼界啊!”
赵华音挑了下眉梢缓缓开口道。
几人停手,见到一身鹅黄长裙的赵华音站在那里,明明只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却无端给人一种威压。
“你是何人?为何多管闲事!”
“我是何人并不重要,若是你们再在这里喧哗,将城防营的官兵引来……”
赵华音故意没将话说完。
“也不知道四殿下会不会‘多管闲事’!”
也不知道为什么,赵华音下意识地便提了燕歧的名号。
燕歧手段狠辣谁人不知,就连江洋大盗落在他手里都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更何况是他们这样的文弱书生?
几人面面相觑,终究还是没敢再做什么,径自走了。
“啧……”
楼顶独留的雅间里一人正笑吟吟地看着燕歧。
“没想到四哥竟然有这般效用,可以用来吓退别人!”
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
燕歧的眉梢微微挑了挑,似乎是有些意外。
小姑娘竟拿他的名头吓人,难道自己在她心里竟这般吓人吗?
“四哥明明长得这么俊的一张脸,怎么就能吓人呢?”
那人笑完似乎还不尽兴,继续调侃着燕歧。
燕歧凉凉地看了那人一眼,
“你若是没事可说,我城防营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便作势要起身。
那人忙将燕歧拉住,
“哎哎哎!别生气啊,这不是开个玩笑嘛!
不过那小姑娘倒是挺有意思的,威胁人的那气势还挺足,起码那眼神还挺唬人的。”
燕歧看向楼下的鹅黄色身影,心里像被棉花填满了,又柔软又踏实。
小姑娘长大了,吓唬人的时候像一只发怒的小猫咪,还挺像那么回事。
流云上前将严昭从地上扶起来,还递给他一块帕子擦脸。
严昭站起身来,郑重地向赵华音行了一礼。
“严昭多谢姑娘相救,在下今日如此狼狈,真是失礼了!”
“严公子客气了,我也只是看不惯他们如此欺负人罢了。
我瞧着公子头上有伤,若是公子不嫌弃,便让我的侍女给公子取些伤药吧!”
“有劳姑娘!”
流云引着严昭到柜台旁边问掌柜取了些伤药,那小二见流云过来,殷勤地为严昭上药。
严昭此时形容狼狈,处境也艰难不过。
可反观严昭,竟还是气度不改,身上没有丝毫颓丧之气。
到底是能成为巨贾的人,心境果然非常人所及。
处理好伤口之后,严昭便离开了天香楼。
没过多久,赵华音的马车在一条巷子口等到了严昭。
“严公子,我家姑娘请您到马车上一叙。”
“这……”
严昭有些犹豫,毕竟是孤男寡女,在一辆马车里见面似乎有些于礼不合。
“严公子不必多虑,身正则行端。”
赵华音的声音从车里传来,严昭不再犹豫,抬脚上了马车。
“不知姑娘与在下见面有何赐教?”
“不瞒公子,方才你与人争执时,我略听到了一些,得知令慈如今重病,严公子忧心无比。
不知令慈的病,公子作何打算?”
听到赵华音的话,严昭脸色更白了。
直到这时,赵华音踩在严昭脸上看到了无力和挣扎。
“不瞒姑娘,枉我读了那么多年圣贤书,如今母亲重病,我竟连为母亲延医用药的钱也没有,真是……真是枉为人子。”
“严公子也不必如此忧虑,若是公子愿意,我可以……”
严昭未等赵华音把话说完便打断了她,
“多谢姑娘好意,我严昭堂堂七尺男儿,怎能要姑娘的银子!”
“公子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公子若是愿意,我们可以做笔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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