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柏崇叩了叩门。
灵川听出,来人是柏崇,故意不作声。怎奈他十分固执,一直敲个不停。
声音越来越大,好像再不开门,他就要把门踹开了。
灵川硬着头皮不去理会,他在里面锁了门,柏崇总不至于真的把门踹开,直接闯进来吧,他虽然向来大胆,但总还不至于这样胡闹。
敲门声停了,灵川放下心来,以为那人识趣,见自己不开门便走了,裹紧被子,准备入睡。
看来也不是很有耐心嘛。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些失落。
突然,窗子上传来响声,灵川一惊,他睡觉的屋子在三层,足足距离地上有十几米高,且窗上没有露台,人是不可能从外面敲他窗子的。
披上衣服起身,跑到窗前,拉开帘子,只见柏崇单脚侧踏在一方小小的砖上,另一条腿虚空着,一手扶墙,一手拉着窗子边垂下的藤蔓借力。
稍有不慎就会失足落下去。
“开窗。”
柏崇不慌不忙,淡淡道。
窗子是向里推的,灵川的心提到嗓子眼,颤抖着手慢慢把窗子推开,柏崇打算跃进来,抬起双腿,全身的支撑点落在手上,却不想手上抓着的藤蔓断了,脚下的青砖上生了青苔,又滑了一下,整个人失去借力点,身子一斜,快速向下落去。千钧一发之际,灵川伸手抓住他的手。但灵川体重不及他,被带得半个身子掉出窗子。
“撒手!”
灵川不肯,一只手紧紧抓着窗户边框,指甲都掀开了,血顺着窗户缝滴在柏崇脸上。
“快放手。”
灵川还是不肯。
眼看两人就要一起摔下去。柏崇拔出腰间的小匕首,咬着牙刺进墙体缝隙里,借着匕首的一点力纵身向上跃起,脚下踩到一块凸起的砖石,提着一口气奋力跃进窗子里。
两人在地上滚做一团,但总算脱险。
抬起灵川的手,灵川疼得直哆嗦,因抓窗台抓得太用力,食指和无名指上的指甲被掀了起来,露着鲜红的嫩肉,还滴着血。
“疼么?”问出口,柏崇觉得自己傻乎乎的,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马上又虎起脸:“我让你撒手,听不见么?我一身功夫,掉下去也摔不死,用的着你显能?”
灵川有些无语,救人怎么还成显能了?
“你跳我窗户做什么?”
“谁让你不开门!”
“我睡着了。”
“我不信!”
静默了一会儿,灵川开口:“以后,你不要来了,我们这样不合适。你将来是要做天子的,就算你恨我,也不能毁了自己的名节。”
柏崇冷笑:“我将来是要做天子的,我说了算,我想睡谁就睡谁。”
“你娶了王妃,好好和他过日子吧,如果,你实在恨我,可以打我出气,只是不要逼着我欢好了。”
柏崇不理睬,抱起他放到榻上,褪了他的衣服。
“红疹严重成这样,怎么不找太医诊治?”
灵川身上起满红疹,有些还被抓破了,流着血水,看起来痛苦难当,柏崇实在想不明白,病成这样,他竟然云淡风轻地忍了这么久。
“不妨事,这是花粉过敏,没有药可治的。”
“那也要抓些缓解瘙痒的药,来人!”叫了半天,门外无人应答。
柏崇怒道:“小池这奴才去哪了,这样怠慢主子,真是该死!”
“是我准他下去歇息的,你不要责怪他。”灵川连忙说道,生怕他再打小池板子。
柏崇无奈,“那我去太医院取些药,很快就回来,你不要锁门。”
“嗯。”灵川点点头。
柏崇走后,灵川在窗边看着他被月光拉长的影子,有些迷茫,不知该如何处理他和柏崇之间的关系。他们不该继续保持这段畸形的关系。
一个祭司,理应心无旁骛地做好自己分内事,守好寂寞和清冷。一个皇子,未来的天子,应该以国事为重,处处为天下表率,为万民谋福。
柏崇很快去而折返,“把衣服脱了。”
“快点,给你涂药,又不做别的,别遮遮掩掩地磨蹭功夫。”
灵川慢吞吞脱了衣服,冰凉的药水涂在身上,破皮的地方很疼,白日里被柏崇捏的地方紫了一片。
怎么这么娇嫩,捏一下伤成这样。柏崇心想。
手指缠上纱布,上面还留着上次被拶指的伤痕。
“先别碰水,容易发炎。如果想洗澡,我帮你洗。”
“不用,我让小池帮我就好。”
柏崇怒:“不行。你敢让别人帮你洗澡,我就让你死在我榻上。”
灵川无语。“你走吧,在我房里睡,不妥。”
“你管我呢,我就要在这睡,再废话我让你侍寝。”
灵川说不动他,自己盖上被子,转过身去睡觉。只留下轻轻的呼吸声。
反正生了一身的疹子,柏崇今晚应该不会欺负他。
那边双双入眠,这边空房冷清。流云在兰溪苑大发雷霆。
新婚之夜,他的夫君说累了,不和他同榻而眠,他可以理解,可第二夜,他的夫君依旧不见人影。
“殿下去哪了?”
铃兰姑姑低着头:“宫里人都不知,大概是在乾坤殿处理政务吧。”
流云披上衣服跑出去。
“主子,您去哪?”
他也不知道自己去哪,这里很大,也很陌生。三年前,他在边境见过柏崇一面,那时柏崇正在军营里教习士兵骑射,举着弯弓,目光炯炯,他在那一瞬间就记住了这个人。
三年后,得知自己的父王要起兵讨伐柏崇,他几乎是以死相逼,才促成了这次联姻。他是个男人,没有办法产下子嗣,柏崇即使娶了他,最后皇位也和迎氏无关,父王一开始死活不同意,是他整整绝食了七天,才换得这桩婚事。
可嫁进来以后,却是被这样对待。
流云在宫里漫无目的地游逛,来到一座小屋子旁,小屋子里隐隐约约透出香气,里面像是点着满屋子的灯,十分明亮。
流云推门走进去,看呆住了。
这是一座琉璃做的房子,里面放满了鲜花,五颜六色的,就像一个巨大的万花筒。墙上挂满了花架,花架上也放满了各色鲜花,绿叶点缀其中,挂着晶莹的露珠,柔软的藤蔓垂下来,延伸到地上,像蜗牛头上的触角,鲜活动人。房顶挂满了烛台,地上也摆了一圈蜡烛,在烛光照耀下,整个花房就像梦幻中的仙境。
流云瞪大眼睛,只顾了看花,完全没注意到花房角落里蹲着一个人。
“你是谁呀?”
流云吓了一跳,“你管我是谁?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
“我叫孟怀玉,这是我的花房。”
“花房?好漂亮的花房。”
孟怀玉眼睛垂下来:“是吗?好看吗?可是明天,花房就会消失了。”
流云惊讶:“为什么?”
“因为崇王不喜欢,下令毁掉宫里培育的所有鲜花。”
流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面前的人,“哦,那你,是在跟这些花告别吗?”
“是啊,它们是我的孩子,也是我的朋友。”孟怀玉低声说。
流云心生同情,“别难受了,我帮你保住这间花房。”
孟怀玉抬起头来,眼睛闪闪发亮:“你能保住花房?”继而眼里的光黯淡下来,这人只是哄他罢了,什么人能改变崇王的命令呢?
“小心。”流云差点被一只伸出来的藤蔓绊倒。孟怀玉及时伸手扶住他,仔细打量着这人,才发现他身着异常华贵,头上束冠正中间镶着一颗罕见的东珠,能用东珠做配饰的人,非富即贵。
正暗自惊叹,流云推开他,大步走了出去,正撞上前来寻找的铃兰姑姑。
“主子,您怎么跑到这来了?夜深了,小心危险。”
流云无奈地笑笑:“姑姑,我又不是小孩子,有殿下的消息了吗?”
铃兰姑姑目光躲闪,似乎在掂量着如何开口:“主子,回去歇息吧,殿下军务繁忙,今日在乾坤殿歇了。”
流云眼睛一亮:“那我去看殿下。”说着就要往乾坤殿方向跑去。
铃兰姑姑一把拉住:“主子,莫要打扰殿下,我们回去歇息吧。”
“不,我去找殿下。”流云一把甩开铃兰姑姑的手,撒开步子往乾坤殿跑去。
“主子.....
乾坤殿里一片漆黑,流云轻声问道:“崇王殿下可是歇下了?”
守夜士兵赶紧行了个礼:“王妃,殿下今日没来,军师大人也不在,内殿的门锁着呢。”
流云脸黑得像锅底。“姑姑,你说实话,不要骗我。”
铃兰姑姑慌忙跪下:“主子恕罪。”
“说,殿下到底去哪了?”
铃兰姑姑低着头:“听说是去摘星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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